“好孩子,有话慢慢说。”
碎花围裙的大妈不知何时绕到我的身后。
枯瘦的手掌像钳子般扣住我的手腕。
还未等我惊叫,左侧礁石后猛地探出两根竹竿,精准勾住我的脚踝。
下一秒,我整个人失去平衡.....
重重摔在布满青苔的沙滩上,油纸包飞散,鸡架碎屑混着沙砾溅进嘴角。
“按住了!别让他冲动!”
五六个身影从暗处扑来,有缠胳膊的、压腿的....
竟然还有位戴老花镜的阿姨首接在我背上。
我被按得脸贴着礁石,咸腥的海风里突然涌入十几种方言的絮叨。
“年纪轻轻有啥想不开哟!”
“阿姨当年下岗摆摊,可比你难多了!”
“跳海能解决问题?想想你爹妈!”
“你们误会了!”
“我就是来这吃个鸡架,喝瓶啤酒!”
我涨红着脸大喊.....
后脑勺却被大妈轻轻拍了拍。
“别嘴硬,阿姨都懂。”
她们七嘴八舌地开始分享人生经验....
有人说自家儿子创业失败在外地睡桥洞三年。
有人讲邻居媳妇离婚带娃考上公务员。
......
唾沫星子混着海风,糊得我满脸都是。
远处传来保安的哨声。
压在我背上的阿姨突然捏了捏我的肩膀....
“听,救兵来了!”
我望着散落一地的啤酒瓶和沾满沙的鸡架,满心的感慨化作苦笑 !
我来大连的第一顿大餐呀....
心如刀割一般痛!
这重生后的庆功宴,倒成了中老年妇女的 “思想改造现场”。
我脸贴着黏腻的礁石,耳朵被海风灌得嗡嗡作响,大妈们的念叨声却依旧清晰。
“真的是误会!”
我奋力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您看我包里的合同,我刚谈成生意,就是想来海边吃点好的庆祝!”
说着,我艰难地扭动身子,从裤兜掏出那份被压得皱巴巴的合同。
戴老花镜的阿姨半信半疑地接过合同,眯着眼费力辨认上面的字迹。
“化妆品…… 销售合同?”
她转头看向其他大妈,眼神里有了几分犹豫。
碎花围裙的大妈却依旧死死攥着我的手腕。
“现在的骗子手段多,合同也能造假!”
保安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
扫了眼满地狼藉的鸡架、啤酒瓶,又看了看被按在地上的我,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
“王保安!这小伙子要跳海!”
大妈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别听她们乱说!”
我趁机大喊,
“我就是在这吃东西,刚舒展下身体,她们就把我按倒了!”
为了证明,我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还冒着热气的鸡架包装袋....
“您闻闻这香味,谁家寻短见还带着炸鸡架啊?”
保安蹲下身子,捡起合同仔细查看,又看了看我狼狈的模样,突然笑出了声.....
“李婶,您这次可真是闹乌龙了。”
“人家小伙子这是挣了钱来庆祝的。”
说着,他伸手把大妈们拉开,将我从地上拽起来。
”不过,小伙子,你也别几位阿姨“
”她们也都是好意“
碎花围裙的大妈这才松开手,脸上满是尴尬。
“哎哟,是阿姨错怪你了。”
“这不是看你一个人在礁石上,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喝酒的,”
“实在放心不下……”
她身旁的老姐妹们也纷纷围过来道歉,有人帮我拍掉身上的沙子,有人捡起散落的鸡架。
我揉着被捏红的手腕,哭笑不得.....
“没事没事,谢谢阿姨们关心。”
“要不是你们,我都不知道这海边礁石这么滑。”
一句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海风卷着笑声,吹散了刚才的紧张与尴尬。
碎花围裙的李婶搓着手,非要拉着我去她家吃晚饭赔罪。
我揉着被按得发酸的肩膀,望着大妈们热情的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踏实感。
“李婶,饭呢,我不去吃了”
”要不您帮我个忙吧“
我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
“我从山东老家来大连打工,就想着能在这儿扎下根。”
“住小旅馆总不是个事儿,想找个固定的落脚点,”
“以后好好在这儿长期发展。”
“您帮着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出租?”
几位大妈瞬间来了精神。
戴老花镜的王阿姨推了推眼镜,眼神里满是关切。
“傻孩子,早说啊!我们这片儿谁家房子空着,门儿清!”
赵大妈首接拉着我的胳膊往前走,风风火火道。
“走!去居委会!登记簿上记着好些靠谱的房源!”
在居委会,李婶熟门熟路地翻出登记簿,一边念叨一边比划....
“小张他家房子上个月空出来了,离海边近,就是爬楼费点劲儿”
“老王家在一楼,但光线差点。”
王阿姨凑过来,手指点着纸面。
“听我的,刘老师家最合适!”
“屋里干净敞亮,刘老师还是退休教师,好说话!”
在大妈们七嘴八舌的讨论里,我敲定了刘老师家的单间。
推开房门那一刻,小阳台上的绿萝随风轻摆,窗户漏进的海风裹着咸鲜气息。
得知我是大妈们介绍来的自家人,刘老师不仅房租给得实在,还笑着拍我肩膀......
“年轻人想扎根不容易,有困难尽管说!”
当晚从小旅馆退回就搬了进来,挂好最后一件衣服。
隔壁阳台突然探出李婶的脑袋:
“缺啥少啥吱声!锅碗瓢盆阿姨家都有多的!”
月光铺满晾衣绳,被海风摇晃的影子里,我攥紧兜里的暂住证,拿出来端端正正摆正书桌最中央.....
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终于有了一盏为我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