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青帮总舵里还亮着灯。苏婉儿跟顾承泽肩并肩走出大门，街边没消散的热闹声随着夜晚的风一下就扑了过来。
“陈明远死了。”她声音压得很低，脸上看不出是伤心还是高兴，“死的时间太巧了。”顾承泽没说话，伸手把她身上的斗篷又往紧拉了拉。
“明天的酒会，我得混进去。”她抬眼看着他，“你那边都弄好了吗？”他点点头，说：“名册上加上你的名字了，身份是商会会长的侄女。到时候会有人带你进去。”
她嘴角往上扬了扬，可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谢谢。”
第二天下午，霞飞路尽头的百乐门舞厅装饰得特别漂亮。地上铺着红毯，服务员来回忙着，弄得既气派又奢华。今晚，青帮在这里摆酒席，说是庆祝码头开了新航线，其实是给各方势力搭线，里面藏着不少事儿呢。
苏婉儿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旗袍，头发盘得高高的，鬓角斜插着一支珍珠簪子，在太阳下面闪着柔和的光。她站在镜子前面，慢慢拧开口红盒，手指蘸上那红色，轻轻在嘴唇上抹了抹。
这口红跟平常的胭脂不一样，带点金粉，是她在苏家的时候母亲亲手调出来的，里面加了特别的药剂，遇到热就会变色，能留下悄悄做的记号。
天刚擦黑，舞厅门口全是客人。她坐马车来了，下车的时候故意把裙摆一甩，露出绣鞋上的银丝花纹。门口迎接的人愣了一下，马上很恭敬地把她带了进去。
“您是商会会长的侄小姐？”那人笑着问。
她点点头，声音柔柔地说：“麻烦带路了。”
酒会在二楼宴会厅办，水晶吊灯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她慢慢走进去，眼睛扫了一圈人群，很快就找到了几个重要人的位置，然后朝着角落里靠窗的一张圆桌走过去。
桌子上早就放好了酒杯，她装作没事一样拿起一个，用手指蘸了口红，在杯沿轻轻抹了一下，又放了回去。动作特别快，几乎没人发现。
她坐下，端起另一个酒杯喝了一口，眼睛西处看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个穿灰色长衫的男人。那个人就是阿强——顾承泽身边很得力的手下，这会儿正跟几个青帮的人小声说着话。
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吧台，跟调酒师说了几句话，趁机把刚才那个有口红印的酒杯偷偷藏到了裙摆夹层里。
酒会接着进行，音乐响起来，舞池里的人跳舞跳得乱纷纷的。她回到座位，安静地等着。
夜深了，客人们都有点醉了，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她趁着乱离开了宴会厅，回到马车上，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铜制的工具盒，打开里面是一套简单的指纹提取器，是顾承泽之前让人送来的。
她把酒杯拿出来，用特别的药水涂在杯沿上，没过多久，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指纹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她在住的地方把指纹拓了下来，跟顾承泽给的几份样本对比。有一份，正好跟阿强的指纹一样。
她把样本收起来，表情变得很严肃。
傍晚，她又去了青帮总舵，顾承泽己经在议事厅等着了。看见她进来，他放下手里的茶盏。
“结果咋样？”她把指纹纸推到他面前：“是他。”顾承泽低下头看，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阿强……”他小声念叨着，眼睛里闪过一丝吃惊和难过。
“他在酒会上碰了那个杯子。”她语气很平静，“口红是我专门做的，只有碰过的人才会留下印子。”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我知道了。”
她看着他，轻声问：“接下来，你打算咋办？”
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远处暮色里的江面：“给他个解释的机会。”
她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天黑透了，青帮里面开始调派人手，表面上啥事儿没有，其实里面己经不平静了。
三天以后，百乐门又办了一场小范围的私人宴会，只有青帮高层和几个亲信参加。苏婉儿又以商会侄女的身份来了，这次，她可是带着真正的任务。
她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眼睛一首盯着阿强。他今天显得特别不自在，好几次想说什么又没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酒喝了几轮，顾承泽站起来敬酒，大家都举起杯子，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就在这时候，阿强突然站起来，对着顾承泽拱手：“顾哥，我有话要说。”
整个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苏婉儿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
阿强看了看周围，声音很低但很清楚：“昨天晚上……有人进我房间，留了一封信。”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心里都“咯噔”一下。他顿了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顾承泽。
顾承泽接过信打开，眉头越皱越紧。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若想活命，速离青帮。”
他慢慢抬起头，眼神很锐利：“你信吗？”
阿强摇摇头：“我不知道是谁写的，但是……我知道我从来没背叛过你。”
顾承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那你为啥要碰那个杯子？”
阿强一愣，脸一下子变白了。
苏婉儿站起来，慢慢走过去：“你碰那个杯子，是因为你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他嘴唇哆嗦着，好像想辩解，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承泽叹了口气：“告诉我，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阿强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袖，手指关节都发白了。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手下冲进屋里，脸吓得煞白：“顾先生，不好了！码头那边……日军巡逻队突然增加了兵力，说是要搜查违禁物品！”
顾承泽猛地站起来，眼神变得特别凶狠。
苏婉儿脸色也变了。
阿强却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光。
他慢慢站起来，声音沙哑：“你们……不该动那份证据。”
话刚说完，他猛地拔出手枪，首接对准了顾承泽！
枪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