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洇透了顾承泽的衣裳，他呼吸又弱又急。苏婉儿背着他，在那条又深又暗的密道里一步一步艰难挪动。脚下碎石咯吱咯吱滑动，可她一步未停。身后毒气还在呼呼蔓延，空气里满是令人窒息的味道。她咬着牙，汗水和泪水糊在脸上。
终于，前方出现一点亮光，照亮一条通向地下的阶梯。她轻轻放下顾承泽，眼睛西处张望。这是个半塌的地下室，墙角堆着破烂木箱，地上散落着碎玻璃瓶和生锈的金属零件。月光从高处一扇小窗户斜斜照进来，只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苏婉儿把顾承泽安置到角落，手脚轻快地翻找能用之物。她在一个木箱底下摸到一个银晃晃的怀表，表壳上刻着弯曲花纹，边缘都磨旧了。她慢慢打开表盖，里面夹着一张发黄的照片——一个小孩正对着镜头笑，那眉眼，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一下子愣住了。
那是小时候的自己啊。
手指尖轻微颤抖，她把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心里满是疑问。为啥顾承泽一首带着这张照片？他咋从来没跟自己提过？她看着昏迷的顾承泽，眼神复杂得像搅乱的湖水。
没过多会儿，他慢慢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苏婉儿马上把怀表递到他跟前，声音低沉地问：这是啥？你还瞒着我啥呢？
顾承泽接过怀表，盯着照片，半天没说话。他慢慢坐起来，靠在墙上，小声说：我爸以前是日军的翻译官。
苏婉儿眉毛一皱，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不过他不是自愿的。他接着说，他本是江南人，因日语好，被强行拉到军队里，没办法才给日军干活。有一回执行任务，他碰到了你养父——苏大人。
他俩……有合作？苏婉儿小心翼翼地问。
不止合作。顾承泽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他救过苏大人的命。那时候日军内部有个清洗行动，要对付苏大人的线人网络。我爸冒着死把消息送出去，苏大人才及时跑掉。
后来呢？苏婉儿大气都不敢出地听着。
后来，日军发现不对劲，开始查是谁泄的密。我爸为了护着苏大人，自己把事儿都担了，最后被偷偷处死了。
空气仿佛一下子冻住了。苏婉儿看着眼前这人，突然觉得他身上不光有伤，还有沉甸甸的命运。
你一首都知道我是谁，对吧？她轻声问。
顾承泽点点头，眼神很坦诚：我知道你是苏大人收养的孤儿，也知道你身上胎记藏着秘密。可我没把事儿全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搅进这趟浑水里。
可我己经没路可退了。她苦笑着说，我的命，从来就不由自己。
她沉默了一会儿，猛地站起来，扯开衣领，露出背上的胎记。月光洒下，那块暗红色的印子清晰得很，形状隐隐约约像幅地图。更吓人的是，那些细细的纹路在月光下还发出淡淡的光，好像在回应什么。
顾承泽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这不是普通的胎记。他小声嘟囔着，像是个封印，又像是个指引。
苏婉儿回头看他，眼里满是迷糊与坚定：你觉得，这和天字号藏点有关系？
十有八九。他慢慢点头，但更要紧的是……为啥会在你身上？
两人都不说话了。地下室里，只有风从缝里吹过的呜呜声和他俩的呼吸声。
突然，顾承泽从怀里掏出一封发黄的信，递给苏婉儿。纸都脆了，边角卷起来，上面有几个模模糊糊的印章，勉强能看出昭和十二年几个字。
这是我爸留下的遗书。他说，要是有一天，有人带着胎记来，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苏婉儿展开信纸，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信里说了一件往事：当年有个日本科学家在一个秘密基地做实验，想办法把一种信息弄到人的身体里。那个实验对象，就是一个小婴儿。
那个婴儿……是我？她声音都变了。
顾承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神不再迷茫，透着一股狠劲儿。
要是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揭开这段埋了好久的秘密……那我一定会找出真相。
话刚说完，老远传来一阵脚步声，还夹杂着低沉的命令声：把所有出口都封了！
顾承泽一下警觉起来，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苏婉儿赶紧把信藏到怀里，顺手把怀表也塞进袖子里。
咱不能在这儿待着。她小声说。
往里头走。顾承泽指着地下室另一边的一道铁门，那儿说不定有出口。
苏婉儿点点头，搀着他朝铁门走去。就在他们快要碰到门把的时候，一道微弱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照在地上一个奇怪的符号上。
那符号，和她胎记上的纹路有点像。她蹲下身子，伸手轻轻碰那符号，手指刚一沾上，整个地面嗡嗡地轻微震动起来。
这是……机关？她小声惊叫。
门后面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接着，铁门嘎吱嘎吱地慢慢打开，一股又老又潮的味儿扑了过来。
门后面，是一条往下的台阶。台阶尽头，黑咕隆咚的，好像通向另一个世界。
苏婉儿回头看了顾承泽一眼，他脸白得没血色，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走。她小声说。
两人走进黑暗，身后铁门哐当一声无声地合上了。地下室又安静下来，只有月光还从窗户里照进来，照着地上那个符号，隐隐约约地发着微光。
就好像有个古老的约定，等着被重新唤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