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洒到青砖老宅窗棂上,檐角风铃叮叮当当响着,像昨夜没消散的歌声余韵。苏婉儿坐在铜镜前面,手指轻轻鬓边白玉兰,花瓣跟着轻轻颤动,衬出她眉间那股冷冷的劲儿。
昨夜在百乐门舞厅那一场,陈明远脸上的变化她还记得清清楚楚。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害怕,不是因为顾承泽宣布订婚,而是文书上龙纹朱印旁边,那个像展翅老鹰嵌在云纹里的标记。这可不是普通的图案,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标志——她心里隐隐觉着,这跟父亲提过的军火库地图肯定有关系。
门外传来敲门声,顾承泽的声音响起:“苏小姐,能让我进来吗?”
她没吭声,只是把发簪慢慢插回发髻,铜镜里映出她一脸平静,好像昨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顾承泽推开门走进来,穿着深灰色长衫,表情还是跟平常一样,稳稳当当的。他手里拿着一叠纸,纸边都泛黄了,像是旧东西翻新弄过的。
开门见山吧,昨夜的事儿,你有啥发现?
陈明远加入了个秘密组织。苏婉儿声调平平淡淡地说,“那个徽章,不简单呐。”顾承泽点点头,把手里的纸递给她:这是我从青帮密档里翻出来的,是日军高层一场婚礼的请柬。他们想借着这场婚宴传达点儿消息。
苏婉儿接过请柬,仔细一看,眉头轻轻皱起来。请柬用金丝绣了边,中间的图案居然是个眼熟的符号——就是她听父亲说过的军火库关键标志之一,只不过这会儿巧妙地藏在喜鹊衔枝的图案里面了。这不可能是凑巧,她小声嘀咕。
“当然不是。”顾承泽眼神变得严肃,这场婚礼是日军驻沪高官小林正雄给他养女办的。表面是私人婚礼,说不定是日军内部一次重要会议。
“你是想让我扮成新娘?”她抬头盯着他,眼神锋利得很。
“没错。”他眼睛首首看着她,“,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接近日军核心人物,拿到更多军火库的情报。这也是咱们对付那个神秘组织的第一步。
苏婉儿沉默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摸着请柬上的符号,心里己经有了主意。
“你打算咋安排?”
婚礼三天后在虹口花园酒店办。顾承泽慢慢打开另一份文件,“我给你编好了身份:你是我在苏州新娶的小妾,家里有头有脸,又懂礼仪,被选成婚礼伴娘。到时候,我会安排你靠近小林正雄的女儿,找机会行动。
“要是被人认出来咋办?”
“不会的。”他语气特别肯定,我把关系都打通了,小林正雄都知道你这人。他对中国传统婚礼可感兴趣了,还亲自帮忙筹备呢。你只要表现得温顺有礼貌,就不会出事。
苏婉儿望着窗外,阳光落到她肩膀上,可怎么也照不进她心里。
“我答应你,就这一回啊。”
顾承泽轻轻点点头,然后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她。
这是青帮长老给我的信物,要是遇到危险,拿这个求救。
她接过玉佩,手感温润,雕刻得特别精致,中间刻着那只展翅的老鹰。
“这个标记……”她抬头看着他,“到底啥意思?”
顾承泽眼睛眯起来,声音低沉:“这是‘影翼’,一个黑白两道都沾边的组织。他们表面上给日军办事,其实有自己的算盘。我听说,三年前苏家灭门案,他们也掺和了。”
苏婉儿心里猛地一震,手指紧紧攥着玉佩,指关节都变白了。
这么说,这场婚礼不只是为了军火库地图。她小声嘟囔。
“对。”顾承泽眼神特别坚定,“,还能揭开当年真相的一点儿线索。
午后,老宅后院,苏婉儿穿着一身红衣裳,站在铜镜前试那件婚礼穿的衣服。绸缎又华丽,刺绣又复杂,袖口用金线绣着飞凤展翅的图案,裙摆拖在地上,走一步就像莲花盛开。
“真像要嫁人似的。”她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点儿嘲讽的意味。
旁边的丫鬟低着头整理裙摆,不敢说话。
“你下去吧。”她摆摆手。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风声沙沙作响。她慢慢坐下,把请柬摊开,仔细研究那个藏起来的符号。突然,她发现请柬背面有块儿淡淡的墨渍,形状跟父亲说过的军火库地图上一个地方特别像。
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拿出随身带的小刀,小心地刮掉墨渍表面,果然露出一行浅浅的字:“虹桥仓库,子时三更。”
她眼睛一下子瞪大,心跳猛地加快。
这是父亲的笔迹!
难道父亲早就在被抓之前就感觉到危险,把一部分情报藏在请柬上了?
她急忙把请柬收起来,站起来披上外套,准备出门。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是顾承泽。
他站在廊下,手里提着一个黑漆木匣子,表情比平时更严肃。
我刚得到消息,虹桥仓库今晚有情况,可能跟军火库有关。
苏婉儿看着他,眼睛里有了一丝希望。
“我要去。”她口气坚决。
“太危险了。”他皱起眉头。
“我必须去。”她迎着他的目光,“那儿,也许藏着我父亲真正的心愿。”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顾承泽点了点头。
行,但只能我陪你去,不能带别人。
天黑下来,虹桥仓库那边灯光稀稀拉拉的,风里飘着铁锈和海水的腥味。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狗叫声,好像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仓库大门关得死死的,周围全是站岗的。顾承泽和苏婉儿躲在暗处,观察着动静。
“你在这儿等着。”他说。“不。”她摇摇头,“我要进去。”
他看了她一眼,没再劝她。
两个人趁着夜色溜进仓库,穿过一道铁门,到了一间黑咕隆咚的屋子。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地图,正是军火库布局图的一部分。
苏婉儿走上前一步,手指轻轻碰了碰地图一角,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觉。
“这里……”她轻声说,“是我父亲画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