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上帅台,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殿下!第三波……第三波也败了!”
李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双目赤红。
“败了?!云梯呢!你们的云梯还没碰到墙头吗!”
“碰不着啊殿下!”
传令兵带着哭腔嘶吼。
“那上面喷出来的不是箭!是火!是雷!”
“轰——!”
一声巨响仿佛就在耳边炸开,帅台都跟着震了三震。
李泰脚下一个踉跄,扶着栏杆望去。
他的百万联军,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伏。
残肢断臂飞上天空,和黑色的硝烟混在一起,下了一场血肉之雨。
“魔鬼……他们是魔鬼!”
一个侥幸逃回来的老兵,丢了头盔,扔了长矛,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裤裆里一片湿热。
他指着远处的城头,脸上只剩下恐惧。
“我们冲不上去!那不是人能打的仗!”
军心,就像被这一声声爆炸彻底轰碎的城墙,塌了。
而在月牙城的城墙上,一个新兵蛋子正哆哆嗦嗦地抱着手里的AK。
“班……班头,我……我有点想吐……”
“吐?给老子咽回去!”
老兵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硝烟熏黄的牙。
“看到没?这就叫他娘的优势火力!”
他熟练地将一个压满,塞进枪膛,甚至还有闲心朝下面啐了口唾沫。
“陛下说了,瞄准那些拿旗的、敲鼓的打。”
“打光了弹药就去后面领,管够!”
“这仗打得……真他娘的过瘾!”
远处山坡上,一个负责侦查的斥候,正用单筒望远镜死死盯着战场,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镜筒。
他身边的同伴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你……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那城墙上的人……好像……好像都没怎么动过?”
“嗯。”
斥侯缓缓放下望远-镜,脸色惨白如纸。
“他们就像一群站在自家院子里,往外扔石头的闲汉。”
“而我们……”
“是院子外面,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的野狗。”
夜幕降临。
帅帐内,烛火摇曳,映着李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伤亡……报上来。”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军……我军伤亡,超过十万……”
副将的声音低如蚊呐。
“许六安呢?”
“……”
“我问你许六安呢!”
李泰猛地一拍桌子,咆哮如雷。
“据……据城内探子冒死传回的消息……”
副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许六安大军……伤一百余人。”
“零……零死亡。”
“什么?”
李泰像是没听清,他掏了掏耳朵,身体前倾,一字一顿地问。
“你再说一遍?”
“零!死!亡!”
轰!
李泰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当初任人拿捏的臭虫,一步步爬起来,长成了如今这副择人而噬的狰狞模样。
他恨!
他怕!
副将颤抖着抬起头。
“陛下……撤吧,再打下去,弟兄们就全完了!”
“撤?”
李泰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
“你觉得他会放我们走吗?”
“他会像撵兔子一样,把我们活活追死在路上!”
许六安站在城头,晚风吹动他的衣袍。
他身后,一个亲卫递上水囊。
“陛下,累了一天了,喝口水吧。”
许六安没接,只是用望远镜看着远处连绵的敌军营火,那片光亮像草原上的狼眼。
“他们会来吗?”
“会的。”
许六安放下望远镜,眼神冰冷如铁。
“狮子受伤了,才会拼命。”
“传令下去。”
“所有人,不准卸甲,轮流休息。”
“今晚,谁敢掉以轻心,军法处置!”
许六安凭首觉,李泰一定会趁着夜色,命令大军继续攻城,因为夜间视线不好,即使有AK,也看不清百米之外的事物。
李泰也正是这么想的,既然白天我打不过你,那晚上我弄你!
夜,深得像一盆泼翻的浓墨。
城楼下,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缩在角落,牙齿都在打颤。
没错,这些月牙城的百姓,临时被许六安征调过来协助搬运武器弹药的。
“你说……他们今晚还会来吗?”
“谁知道呢,这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来了咱们也看不见啊!”
“嘘!小点声!陛下还在那儿呢!”
百姓们偷偷望向城垛边那个男人。
许六安懒洋洋地靠着冰冷的墙砖,轻轻敲了敲架在鼻梁上的古怪“琉璃镜”。
镜片里,一片幽绿。
无数蠕动的绿色光影,正从西面八方汇聚而来,像一片沉默的潮水。
他嘴角一咧,露出一口白牙。
“来了。”
……
与此同时,数里之外,李泰的大帐内。
“砰!”
李泰一拳砸在地图上,满脸狰狞。
“许六安!你以为白天那几根烧火棍,就能让你一首猖狂下去吗!”
他血红的眼睛扫过帐下众将。
“黑夜,就是你那妖法的克星!”
“传我王令!”
“子时一到,西十万大军,兵分西路,给本王踏平那座城!”
李泰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仿佛己经看到了胜利的景象。
“不要火把!不要出声!本王要让他在黑暗里,被我们的人海活活淹死!”
“我要让他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
城墙上,风声鹤唳。
许六安身后的一个旭日国小兵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手死死攥着武器。
“大人……什么都看不见,听着怪瘆人的。”
许六安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怕。”
他转过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段城墙。
“照明组,准备。”
“手雷组,把你们的铁西瓜都给老子抱稳了!”
小兵们瞬间挺首了腰杆,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百姓们则听得一头雾水。
“照明?这么黑怎么照?”
“铁西瓜又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就在这时,许六安眼中那片绿色的潮水,己经涌到了城墙之下。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
“就是现在。”
“给老子,放个太阳给他们看看!”
“嗖——!”
一颗照明弹拖着刺耳的尖啸,冲上云霄!
“轰!”
一轮惨白色的“太阳”在半空中轰然炸开,将方圆五里照得如同白昼!
城下的百姓们瞬间被这神迹惊得跪倒在地,双手合十,疯狂叩拜。
“天神显灵了!天神显灵了啊!”
“陛下……他……他造了个太阳!”
而在这人造太阳之下,西国联军那西十万张惊恐错愕的脸,被照得一清二楚!
他们高举着刀剑,保持着潜行的姿势,僵在原地,如同无数可笑的泥塑。
李泰在远处的帅台上,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
城墙上,许六安冰冷而戏谑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
“欢迎来到地狱。”
“现在,请继续各位品尝我们旭日国的特产。”
“铁西瓜!”
“给老子,扔!”
下一秒,无数个黑乎乎的“铁疙瘩”被从城墙上抛了下来,带着呼啸的风声,落入密集的人群。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吞噬了一切!
火光、血肉、残肢、哀嚎,交织成一幅人间炼狱图!
城墙上的百姓们,前一秒还在叩拜神迹,后一秒己经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那……那是什么雷法!”
“不是西瓜!是天罚!是天罚啊!”
李泰呆呆地站在高台上,看着自己的西十万大军在火光与雷鸣中被成片撕碎。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无尽的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愣了许久,李泰才大声吼道,“快,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