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的缝隙里漏进了一线月光,照到了乔家劲的花臂上的刺青,像是一条被剥了皮的恶犬一样。
身穿白大褂的医药代表的身份被拆穿后,正用袖口拼命的擦着额角的汗,
然而李警官的冷笑却还挂在了嘴角上,但是触及到秦千的目光时淡了下去——
他看见秦千垂着眼,指关节抵着下巴,喉结在阴影里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咀嚼着什么危险的念头一样可怕。
“三个月食物分配员。”齐夏重复了一遍,声音像冰冷毫无感情的说道,
“每天要决定谁吃生肉,谁喝菜汤,谁连泔水都喝不上。”他忽然伸手扯开自己领口,露出了锁骨下方的一道月牙形的旧疤,
“这是用罐头铁皮划的——当分配员要防着饿疯的人抢食,对吧?”
秦千没否认。
他的目光扫过缩在墙角的甜甜——只见甜甜正在用涂着剥落紫甲油的手指绞着自己的裙角,睫毛上还挂着泪痕,可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光。
这让他想起了末日初期的那些蜷缩在安全区角落的“小可怜”,下一秒就能抄起碎玻璃捅穿了你的腰一样可怕。
“所以你说谎的本事,是拿人命喂出来的。”齐夏的拇指还在手机壳的内侧,此时追踪器的震动隔着布料刺进了手掌心,
“现在呢?你想拿我们喂什么?”
通风管道里传来金属的刮擦声,就像是谁在用指甲抠着铁皮。
秦千突然笑了,带着点末日里混过的人特有的野气说道:“喂山羊头的胃口。”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半块碎砖,在水泥地上画了个圈,“游戏叫‘说谎者’,但你们发现没有?”
“山羊头从来没说过说谎者会被惩罚。”他用砖角戳了戳圈中心,
“他只说过……当说谎者被拆穿时,会有‘观众’高兴。”
“观众?”李警官皱起眉,手不自觉摸向腰间——那里早没了配枪,只有一道泛白的枪套印子。
“对,观众。”秦千指了指头顶的通风口,
“刚才老韩被鱼叉插的时候,你们听见笑声了吗?”秦千的声音突然压低后说道,像在说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一样,
“不是电子音,是真人的。”
“像……像有人在嚼爆米花。”
空屋里的温度陡然的降了两度。
甜甜猛地抬头,指甲掐进掌心处:“我听见了!在老韩喊的时候……有个女的笑了一声,很小,但是……”
她打了个寒颤,“像猫叫。”
乔家劲抄起了脚边的破椅子,仰头瞪着通风口道:“操他娘的!老子现在就拆了这破管子——”
“别!”白大褂突然扑过去拽住了他胳膊,
“你忘了上轮游戏?”
“有人砸墙,结果天花板掉了根钢筋,首接扎穿了老张的胸口!”他的变得呼吸急促起来,
“山羊头说过……这屋是‘活的’,违反规则会被‘消化’。”
这时候的齐夏手中的追踪器震得更厉害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红点——信号源就在头顶,不,在更上方,像有个东西正贴着通风管道爬行,速度快得诡异。
“规则。”秦千用砖角在圈外画了七道竖线,
“我们来理规则。”
“第一轮,每人抽一张身份卡,‘羊’或‘狗’。”
“山羊头说,‘羊’说谎,‘狗’说真话,最后活下来的说谎者赢。”
“但老韩死的时候,他的身份卡是‘狗’——”他敲了敲第七道线,
“可他说了实话,还是死了。”
“因为他说了‘秘密’。”齐夏突然接口,
“山羊头的规则里,‘秘密’是违禁词。”
“上轮老张说漏了自己坐过牢,然后墙塌了;”
“前天阿美说她偷过药,结果电闸炸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发白的脸,
“所谓‘说谎者游戏’,根本不是抓说谎的,是抓说真话的——当你暴露真正的秘密时,就会触发惩罚。”
当齐夏正说到关键的时候只听见金属门“哐当”一声。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成了一根弦。
但门没开。
是风?或者……门在自己动?
秦千的手指在大腿上敲了三下。
齐夏立刻就摸出了手机,打开了闪光灯对准了通风口——
红光闪过的刹那,所有人都看清了:在管道阴影里,有半张人脸贴在了铁网上,皮肤白得像泡了水的纸,嘴角咧到了耳根处,露出了两排细密的尖牙。
“操!”乔家劲的椅子砸了过去。
铁皮管道发出了一声闷响,那张脸却不见了,只留下一道淡红的痕迹,像舌头舔过的口水一样。
“那是……山羊头的手下?”甜甜缩成了一团,
“还是……”
“是观众。”秦千的声音像块冰一样冰冷,
“山羊头说的‘观众’。”
“他们躲在管道里、墙缝里、监控后面,正在看着我们互相撕咬取乐。”
“而我们的‘秘密’,就是他们的饲料。”他蹲下来,首视甜甜发抖的眼睛,
“你说你是陪酒女,但没说过你杀过人,对吧?”
甜甜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缩起来。
“那天在帝豪KTV,李警官抓的是你和一个醉汉。”秦千的语气很轻,
“醉汉拽着你头发往墙上撞,你抄起烟灰缸砸了他十七下。”
“法医说,最后一下是他死后半小时补的。”
李警官的手猛地抖了。
他想起那天在KTV,满地的血像红地毯,而穿酒红色短裙的姑娘坐在尸体腿上,烟灰缸还在滴着血,脸上却挂着笑。
“你看。”秦千指向通风口,
“现在观众的心跳加快了。”他站起来,拍了拍齐夏的肩,
“该我们喂他们吃点更带劲的了。”
齐夏突然举起手机,追踪器的红点正在头顶三秒处。
他冲秦千点头,后者立刻抄起地上的鱼叉——老韩中的地方还在渗血,金属叉尖沾着暗褐色的组织。
“大家听着。”秦千的声音里有了末日里那种能镇住上百号人的气场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说道,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都是谎话。”
“而齐夏会说真话。我们要让观众分不清谁在说谎,然后——”他把鱼叉递给齐夏,
“捅穿这屋的喉咙。”
此时,通风管道里传来刺耳的尖叫,像指甲刮黑板。
倒计时跳到22:03:57。
齐夏的追踪器突然像是爆炸一样的开始震动起来。
他抬起头,看见通风口的铁皮正在扭曲着,露出了后面黑洞洞的空间,
像是有什么湿哒哒的东西正往下滴,滴在了秦千的脚边,发出“滋啦”一声——是浓酸。
“说谎者的惩罚来了。”秦千笑着扯下自己的外套,看着齐夏说道,
“但这次,该他们尝尝被说谎的滋味了。”
(金属门后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山羊头的声音传来:“游戏……提前结束。”
但秦千己经把鱼叉对准了通风口。
齐夏的追踪器的红光映着他的脸,像某种即将破茧的野兽一样。
“喂——”秦千对着管道喊,
“我们的秘密是……我们根本不想活。”
酸液滴在了鱼叉上,腾起呛人的白烟。
而在更上方的监控室里,戴猫耳发箍的女孩猛地掐断了录像带。
她对面的山羊头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和秦千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正在用银勺搅动咖啡:“有趣。这局的‘狗’和‘羊’,好像反过来了。”
“要终止游戏吗?”猫耳女孩舔了舔嘴唇,
“他们快摸到核心了。”
山羊头笑了,露出和管道里那张脸一样的尖牙:“急什么?”
他举起手中的咖啡杯,杯底沉着半枚带血的身份卡,“等他们自己撕开最后一层谎话……那才是最香的。”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空屋里响起鱼叉刺穿铁皮的尖啸。
而在所有观众的耳机里,同时炸开秦千的声音——
“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