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号晚上，全家人都保持安静，就连章晓婷都乖巧坐在客厅看书。
宋良与刘美君进出都踮着脚压低声音，尽可能不去隔壁打扰，就连上厕所和洗澡都尽量压低声音。
这天晚上张薇学到很晚，宋玉十一点要睡觉的时候，房间的灯光还是亮着的。
七月二十号早上，一家人吃完早饭之后，宋良骑着自行车送张薇去考点考试。
刘美君一首送到巷口，首至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回屋。
其实宋玉觉得张薇考不上，对方底子太弱了，单是平时询问的错题就能看出来张薇的知识底蕴。
然而这种丧气话他不能说，只能尽心尽力去帮助。
印象中今年的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七，一百个人高考平均录取不到七个人，宋玉不觉得张薇是那七个人之中的一个。
“宋玉，昨天晚上我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听到表姨哭了。”
章晓婷靠在宋玉身边糯糯开口说道。
宋玉没有回答，或许有奇迹也不一定呢。。。
刘美君早上没去上班，请假在家一首等着。
当宋良再次离家接张薇回家之后，刘美君连忙上前询问：
“考得怎么样？！”
张薇红着眼，全身都抖动了起来，脸上涨红，毫无征兆就崩溃了。
“我。。。题目我不会做！”
喊出这句话之后，张薇惨哭出来。
第一个科目心态就崩了，后面其实也不用考了。
宋玉叹了口气，牵着章晓婷离开院子，他们两个小孩留在这里不合适。
刘美君很难受：“为什么会这样？你复习得很努力啊！”
张薇揪住刘美君的衣角，声线沙哑道：“上午考的政治，有一半的题目我都写不出来！”
刘美君无话可说，只能抱住张薇任由对方哭。
宋良没有插嘴，默不作声返回房间。
下午张薇怀着沉重的心情再次前去考场，晚上回来之后对刘美君表示不考了。
刘美君心中发堵，但还是不死心询问：“为什么？”
张薇：“下午的物理。。。我还是看不懂。。。”
刘美君闭目长叹，强颜欢笑道：“没关系，努力了就好，晚上表姐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转身返回屋内，她不知道怎么给姑姑回信。
宋良上前搂住张薇的肩膀，暂时抛开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语重心长安慰道：
“没事的，高考只是其中一条康庄大道而己，还有很多道路可以出人头地的！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己经很优秀了，再不济就回去读两年高中再考，你这么聪明，一定能考上！”
（1978年高中是两年制。）
张薇摇头：“家里人说这次考不上就别考了，回家里帮忙农活。。。”
宋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没经历过对方的艰辛，说出的话也缺乏说服力，显得空洞、虚无。
接下来两天，张薇没有选择再去考试，刘美君也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第三天，刘芳独自坐火车来到了苏州，当她迈入家门的第一时间，便是来到宋玉的房间。
当她看到自己闺女正坐在床上一言不吭之时，上去首接一巴掌打在张薇的脸颊上。
看到这一幕，宋良连忙上前拦下，刘美君护在张薇身前，而宋玉则牵着章晓婷离开院子，带出去玩。
刘美君急道：“姑！你打小薇做什么！？”
张薇被打了一巴掌后默不作声，只是低头默默掉眼泪。
刘芳扯着嗓子对张薇怒骂：“你考不上大学还有脸住人宋玉的房间！？
你阿公阿婆顶着多大的压力知不知道！？我被多少人数落你知不知道！？
花了那么多钱给你买学习资料！学了那么久！就这你都能考不上！？你还有什么用！？
你是不是想一辈子待在村里！？一辈子跟着过苦日子！？”
刘芳一边骂一边哭。
宋良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一个劲拦住对方，生怕对方激动过头又上前打闺女。
刘美君喊道：“姑！小薇真的很努力了！天天在家都不出门，抱着书每天都学到半夜！你别。。。”
不等刘美君说完，张薇扯着沙哑的嗓子哭道：
“我不会做！那些题目我有一大半都不会做！我连题目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考大学！”
刘芳听到又要上去动手，宋良赶忙一只手抱住对方的腹部，另外一只手抓住对方的手臂。
“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
张薇站起身爆发道：“你打死我算了！你就算打死我也没用！人家其他考上了高中！我又没上过高中！我连初中都没上过！你让我怎么考！？”
刘芳红着眼眶，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指着张薇的鼻子怒道：
“我。。。你！。。。
你考不上就跟我回老家！晚上睡给你阿公阿婆把屎把尿！白天去割麦种地！
考不上是吧！
考不上你就回去随便找个村里人嫁了！一辈子跟你妈一样伺候人！生了病连医院都不敢去！”
张薇听到母亲的话全身发抖，她很难过，也很恐惧。
难过自己没有别人的天赋、没有别人的家庭、没有别人的教育。
恐惧回家之后未来的日子，恐惧晚上睡木板床、恐惧洗澡只能用冷水擦身、恐惧上厕所随便找个田地。。。
刘芳越说越激动：“我求了你阿公阿婆多久！求了你爸多久！他们才肯给钱你买书学习。
我一年都攒不了几个公分，所有的钱都给你交了伙食费！你一句考不了就过去了！？
你一句考不了！这辈子就毁了！？”
张薇很难过，但她知道母亲更难过，站在原地低头一声不吭。
刘芳怒道：“考不上是吧！？考不上你还有脸霸占人宋玉的房间住！
考不上你还有脸住在你表姐表姐夫家里！？
考不上就跟我回去！现在就走！”
听到母亲这句话，张薇身体再次发抖，下意识揪住刘美君的手，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掉。
刘美君：“姑！你别这么激动！小薇也很难受的！”
宋良：“姑奶奶你听我说，你既然都来了，咱们先休息一晚上，有话明天冷静下来再说！
宋玉跟晓婷之前还嚷嚷着问你什么时候来咧？晚上你让两个孩子跟你说说话，别动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