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焉然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李长天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惊恐未消,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还有那死死攥着外卖袋、指节发白的右手。
她扫了一眼收银台,空空如也,除了那个沾着油污、印着“灵魂包子”字眼的破塑料袋。
地上那两滩非人的“残留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和油脂腐败的恶臭,无声地宣告着这里的规则有多残酷。
“名字。”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冰冷质感,不容置疑。
李长天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嗓子眼干得发疼,声音嘶哑:“李…李长天。送外卖的。”
“身份。”刘焉然追问,视线锁着他,右手依旧稳稳地按在腰间。
“普通市民!大大的良民!”李长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强调,试图从那冰冷的注视下挤出一点空间,“警官,这地方邪门!那收银员……”他猛地转头指向收银台,想指证那个怪物。
收银台后,空无一人。
只有惨白的灯光照着空荡荡的台面,仿佛刚才那个索命的鬼影从未存在过。
只有空气里残留的、混合着血腥和阴冷的诡异气息,证明着李长天没有疯。
李长天的话卡在喉咙里,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人呢?!那么大一个会把人变油变砖的玩意儿呢?!
“收银员?”刘焉然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她按在腰间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准备随时拔枪。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整个便利店,货架、角落、天花板……每一个可能藏匿的位置都没放过。
最终,她的视线落回李长天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在哪?”
“他…他刚才就站在这儿!”李长天急了,指着空荡荡的收银台,声音拔高,“一个脸白得跟死人似的男的!眼睛全黑的!他…他把那个秃头融化了!还有那个女的!被压成了肉块!”他语无伦次地比划着,指向地上那两滩触目惊心的污迹。
刘焉然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落在那滩还在微微冒着气泡的黄褐色油脂和那个血肉模糊、散发着铁锈腥气的方块上。
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眼神凝重。
她没有质疑李长天的话,显然,眼前的景象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证词。
这不是普通的凶杀现场。
“你看到了规则?”她突然问,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警觉。
“规则?”李长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对对!那鬼东西念了几条!什么要微笑,要保持安静,还有……”他猛地想起最关键的一条,声音发涩,“…要用灵魂结账!”
“灵魂结账?”刘焉然重复了一遍,冰冷的语调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她的视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带着某种深意,落在了李长天脸上,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狼狈不堪的外卖员。
能触发“灵魂结账”规则并活下来的人,绝不简单。“你怎么支付的?”
李长天心里咯噔一下。
那枚硬币!那枚用抽奖抽来的、邪门透顶的“欺诈者的硬币”!这东西现在就在他湿透的裤子口袋里,隔着薄薄的布料,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阴冷,像一块贴身的寒冰。
首觉告诉他,这玩意儿绝对不能随便交出去!尤其是交给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女人!
“我…我…”他眼神闪烁,脑子飞快地转动,试图编造一个合理的谎言,“我…我身上没钱,只有这个!”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抓起收银台上那个油腻腻的“灵魂包子”塑料袋,几乎是怼到刘焉然面前,“就这个!我说这是灵魂!他…他好像认了!”
刘焉然的目光落在那沾满油污、印着可笑卡通鬼魂的廉价塑料袋上。
她那双冰封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荒谬?像是看到有人拿着玩具枪去抢劫中央银行。
这玩意儿能支付灵魂规则?开什么玩笑!
但李长天确实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而地上躺着两个触目惊心的“支付失败”案例。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瞬间,李长天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刘焉然腰间那个东西——那个小小的、银色的、带着莲花浮雕的老旧怀表!在便利店惨白的光线下,那模糊的莲花图案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那是什么?”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手指下意识地指向她的腰间。
母亲的怀表!怎么会在这个女人身上?!三年前母亲就是戴着这块表出门,然后人间蒸发!
刘焉然顺着他指的方向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怀表,再抬起头时,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锐利和冰冷,甚至带上了一层薄薄的、毫不掩饰的警惕。
她按在腰间的手终于动了,不是拔枪,而是迅速地将怀表更严实地掩进作战服下摆的褶皱里,动作带着一种保护的意味。
“与你无关。”她的声音比外面的冷雨还要冻人,斩钉截铁地掐断了这个话题。
她上前一步,强大的气场如同实质般压来,“现在,跟我走。你涉及特殊安全事件,需要接受调查。”
走?跟她走?李长天脑子里警铃大作!这女人明显不是普通警察!她身上那股子铁血和神秘的气息,还有那块诡异的怀表……跟她走,指不定比留在便利店还凶险!
“我…我不去!”李长天猛地后退一步,后背再次撞上冰冷的饮料柜,发出哐当一声响,“我就是个送外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能抓我!”他一边喊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疯狂扫视着最近的出口——那扇该死的玻璃门!
“由不得你。”刘焉然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
根本没有看清她是如何移动的,李长天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一股带着淡淡冷香和硝烟气息的风扑面而来!紧接着,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巨大的力量袭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掼在了饮料柜上!
“砰!”
后背和冰柜门来了个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五脏六腑都差点被震得移位。
李长天痛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等他缓过神,冰冷的金属触感己经紧紧箍住了他的双腕——一副闪烁着幽暗哑光的特殊材质手铐!
那手铐的纹路极其复杂,隐隐有细微的能量流光在上面游走,被铐住的瞬间,他感觉身体里似乎有某种刚刚萌芽的、微弱的东西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像被浇了一盆冰水,一阵莫名的空虚和虚弱感传来。
“操!”李长天疼得龇牙咧嘴,怒火和恐惧交织,“暴力执法!我要投诉你!”
刘焉然对他的叫嚣充耳不闻。她一手牢牢控制着李长天被铐住的手腕,另一只手利落地开始搜身。
她的动作专业、迅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每一个口袋、裤缝都不放过,仿佛在检查一件危险物品。
湿漉漉的外卖服口袋被翻了出来,空空如也。
裤子口袋……左边,没有。右边……
当刘焉然冰冷的手指隔着湿透的布料触碰到他右边裤袋里那个硬硬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圆形物体时,李长天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硬币!那枚欺诈硬币!
完了!要被搜走了!
他几乎是绝望地绷紧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