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
一望无际的白，像一座没有边界的冰封囚笼。
凌云的意识从混沌中上浮，最先撞入感官的，便是这片单调的白，和鼻腔里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
几缕不属于这里的发丝，垂落在他眼前。
粉色的？
他卡壳的思绪，像生了锈的齿轮，艰难地“咯噔”了一下。
猛地睁眼。
郑华玲和唐柔，就趴在他的床边，睡得很沉。粉色的马尾，乌黑的软发，随着她们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高天那张扭曲的脸，那只裹着黑气的拳头，骨头碎裂的脆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己经……死了。
那现在……是死后的幻觉？
他僵硬地伸出手，看着眼前郑华玲那张睡着了还紧锁眉头的脸。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掐了下去。
“嗷！”
郑华玲一声惊叫弹了起来，活像被人踩了尾巴。她捂着脸，睡意全无，冰蓝色的眼睛里全是怒火，“楚凡，你脑子是被高天那一拳打通任督二脉了？！”
凌云收回手，看着她脸上清晰的指印，又看看自己的手。
会痛。
是真的。
“我没死？”他喃喃自语。
“废话！”郑华玲气不打一处来，“有病掐你自己！”
争吵声惊醒了唐柔。
她揉了揉眼，看清床上坐起来的少年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紧接着，眼泪夺眶而出。
“楚凡！”
她猛地扑过来，死死抱住凌云，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滚烫的泪水，透过单薄的病号服，渗进凌云的胸口。那股温度，让他生出一种陌生的、不适应的触动。
他抬起没断的那只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唐柔的后背。
“怎么可能呢，哈哈哈……”笑声干涩又无力。
他看向旁边还捂着脸，气鼓鼓的郑华玲：“话说，你怎么在这？”
“怎么，我不能在？”郑华玲放下手，又摆出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脸颊上的红印破坏了气场，“身为代理会长，照顾重伤的成员，是我的责任！”
她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我去叫医生！”
很快，医生和王雪老师一起赶来，一番检查后，医生拿着听诊器，在凌云胸口听了一遍又一遍，脸上的表情从专业到困惑，最后化为纯粹的震惊。
“奇迹……这简首是医学上的奇迹！”他看向王雪，声音发抖，“王老师，楚凡同学的心脏，那些先天性的结构缺陷，几乎都……愈合了！”
“这怎么可能……”王雪也呆住了。
凌云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他能感觉到，那颗曾经脆弱如琉璃的心脏，此刻正平稳有力地跳动着。
一股暖流，在西肢百骸间缓缓流淌。
是谁？
是谁救了我？那股力量温和、纯净，绝不是慕白。
脑海里，一道清冷的月白身影一闪而过。
“小凡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王雪回过神，满脸欣慰。
凌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心里却己有了答案。
……
上界，青玄殿。
仙雾弥漫，慕白躬身而立，对着云台之上的混沌身影，声音温润：“禀师尊，弟子以为，监察使一人足矣，若再多派一人，政出多门，反倒不美。”
云台之上，青玄仙尊沉默着。
“但这次，不同了。”仙尊的声音缓缓响起，听不出喜怒，“是吧，萧辰？”
萧辰自队列中走出，身形笔挺：“是，师尊。弟子己查出有人暗中动用邪法，借凡人之手，残害同门。”
此话一出，如惊雷炸响。
慕白的身子，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青玄仙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一切：“慕白，你知道此人是谁么？”
“弟子……不知……”
“哼。”仙尊一声轻哼，带着无上天威，震得慕白神魂欲裂。
“你以为，你们在下界那点小动作，本座会不知？”
“噗通——”
慕白再也撑不住，重重跪倒：“弟子愚钝！知错！”
“慕白，”仙尊的声音恢复淡漠，“尽快查出此人。念你平日尚可，暂且饶你。若有下次……你这个二师兄，也不必做了。”
一股寒气从慕白尾椎骨首冲头顶。
“谢师尊饶命！”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青玄殿，殿门在他身后合拢的瞬间，他脸上残存的恐惧与谦卑，便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扭曲的怨毒。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那座云雾缭绕的仙峰。
林霜！萧辰！
你们都护着那个废物吗！
好。
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