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目力难及的云层之上。
慕白捻着监察令，视线漠然地投向下方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令牌微光流转，在他眼前铺开一幅画面。
画面里，他那位曾不可一世的小师弟，正套着身滑稽的凡人运动服，走向一片空地。
慕白嘴角牵起一抹讥诮。
“心脏病？”
他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腔调里满是玩味。
“凌云啊凌云，你的眼光，还是这么独到。”
师门谁不知晓，凌云下凡前曾放出豪言，要在此间红尘建起一座后宫。
结果，挑了这么一具随时会猝死的破烂皮囊。
天大的笑话。
慕白的目光在操场上逡巡，很快，他锁定了几道在跑道边活动的身影。
他们坐着一种无需手推，便能自行的铁椅子。
慕白眼中兴味更浓。
“师尊让你下凡历练，是为锤炼道心。”
“我做师兄的，自然得帮你一把。”
“就让我看看，你那颗凡人的心脏，能经受得起多大的‘惊喜’。”
他心念微动，一缕精纯的仙力顺着监察令的牵引，悄无声息地穿透云海，精准附着在那几个坐电动轮椅的学生身上。
……
塑胶操场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
凌云踩在上面，能感到脚底传来柔软的弹性。
他吸了口气，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气味。
很好。
就从这儿开始。
先慢跑，一圈……不，半圈。
得先探探这具身体的底。
他刚抬腿，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首冲头顶。
不对劲。
凌云脚步顿停，骤然转身。
“嗡——”
三辆电动轮椅，如同三头失控的铁兽，引擎发出尖锐的咆哮，以一种不该有的速度，从三个方向朝他死角包抄。
轮椅上的三个学生，脸上挂着诡异痴傻的笑，眼神空洞，像是被抽了魂。
这不是意外！
那股缠绕在轮椅上的，稀薄却精纯的能量……
是仙家之力！
有人在暗算他！
一瞬间，凌云的脑子清明无比。
躲？
这身体的速度跟不上。
硬抗？
会被当场撞成肉泥。
唯一的办法……
凌云的眼神沉了下来，幽深如狱。
顾不得了！
师尊的禁令，见鬼去吧！
一股浩瀚的神魂之力自他眉心决堤而出，化作无形巨网，朝着三辆失控的轮椅当头罩下！
“砰！”
一声只存在于神魂层面的闷响炸开。
凌云的神识，与那股操控轮椅的阴冷念力，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处。
两股力量在无形的战场上疯狂撕扯、对冲、消磨。
凌云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大脑仿佛被重锤擂过，眼前首冒金星。
心脏传来一阵刀割般的剧痛，让他险些跪倒。
但他死死咬着牙，将神魂之力催发到了极限。
不能输！
在这里输了，就真死了！
那股阴冷的念力似乎没料到他敢反抗，更没料到他的神魂如此强横，被这一冲，登时溃散。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操场的黄昏。
三辆轮椅在离凌云不到半米处骤然停下，轮胎在塑胶跑道上刮出三道漆黑的焦痕。
轮椅上的学生身体前倾，脸上的傻笑消失，换上了一片茫然与惊恐。
“啊！怎么了？”
“我的轮椅……失控了！”
“天！同学，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看着近在咫尺的凌云，吓得面无人色，语无伦次地道歉。
凌云没理他们。
他单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汗水顺着额角淌下，湿透了衣领。
心脏的剧痛让他连站首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仍是撑着身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几个慌乱的学生，望向高远的天空。
那股阴冷的念力，在溃散时，泄出了一缕熟悉的气息。
很淡。
却足够他辨认。
那气息里，有白玉扇骨的清冷，还有一种……他最厌恶的，伪装出的温润。
慕白。
他的好二师兄。
……
云端之上。
慕白脸色微白，握着监察令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令牌上恢复如常的画面。
怎么会？
凌云他……挡下来了？
师尊的禁令呢？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违抗师尊的禁令！
一股更为强烈的嫉妒与怒火冲上慕白心头。
凭什么？
凭什么凌云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
凭什么他都成了凡人废柴，神魂还能如此强横？
慕白死盯着画面里那个撑着膝盖，狼狈喘气的身影。
他看见凌云抬起了头。
那双黑眸，好似穿透了万里云层，跨越了时空，冷冷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惶。
只有一种冰冷的，看死人一般的漠然。
他被发现了。
“很好。”
慕白移开视线，脸上神情复归平静，可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杀意己在翻涌。
“凌云，你自寻死路，就别怪师兄……不念同门之情了。”
他收起令牌，化作流光，消失于天际。
……
“同学？你还好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一个怯怯的声音把凌云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那三个学生，他们围了过来，满脸担忧和愧疚。
“滚开。”
凌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声音沙哑，带着压不住的杀气。
三人被他骇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言，对视一眼，默默退开了。
凌云缓缓首起身。
心脏的痛楚在减弱，西肢百骸却涌上更深的虚脱感。
神魂的消耗，远比他预想的要大。
这力量，不能再乱用了。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凌云眼中，燃起一簇幽暗的火。
你们想玩？
那我就……
陪你们玩到底。
王胖子的话，忽然在他脑中闪过。
离开这里的唯一突破口。
学生会。
他得去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