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山镇的中心，有一座明显比周围民居高大些的建筑，砖瓦结构，门楣上挂着一块褪色的匾额，依稀可辨“水府祠”三字。祠前有一个不大的广场，此刻却挤满了人。镇上的男女老少，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麻木、恐惧和病态希冀的神情，沉默地聚集着。空气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铅块。
陆垣北无声地融入人群边缘，像一道不起眼的影子。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祠堂大门。门匾上，悬挂着一条条褪色发黑的旧红绳，与青岩镇伏波祠所见如出一辙，只是更多了几分水汽浸润的腐朽感。
祠堂大门紧闭着。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长衫、留着山羊胡、像是镇上管事的老者，正站在祠堂前的台阶上，手里捧着一卷发黄的册子，声音干涩而疲惫，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对着沉默的人群宣读：
“……周氏女，年方二八，体态康健，性情温顺……经宗老商议，卜筮问神，得水君垂青……选为今年‘侍神新娘’，以安河伯，保我巢山一境风调雨顺……”
人群死寂。只有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从某个角落传来，很快又被更大的沉默吞没。
“侍神新娘？”陆垣北心中冷笑，一股冰冷的怒意悄然升腾。又是献祭！这巢山水底的东西，胃口不小！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着短打、面色不善的壮汉，簇拥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少女，粗暴地拨开人群，朝着祠堂大门走来。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面容清秀，此刻却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空洞无神，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任由人推搡着。她身上那件廉价粗糙的红嫁衣，在灰暗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刺眼，像一团不祥的血污。
“让开！让开！别误了吉时！”为首的壮汉不耐烦地吆喝着，伸手粗暴地推搡挡路的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猛地从人群中扑出，死死抱住那红嫁衣少女的腿，哭嚎着：“我的囡囡啊！不能去啊！那是送死啊！求求你们，放过她吧！” 声音凄厉绝望。
“滚开！老虔婆！”壮汉怒骂一声，抬脚就要踹去。
就在那脚即将踹中老妇的瞬间！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
陆垣北的手，如同铁钳般，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壮汉抬起的脚踝！力道之大，让那壮汉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嗷！”壮汉发出一声痛呼，脸色瞬间涨红。
“吵什么？”陆垣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封湖面般的冷冽，瞬间压下了周围的骚动。他松开手，壮汉踉跄着后退几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破旧道袍的陌生人，尤其是对方那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人心底发寒的眼睛。
“你是何人？敢管我巢山镇的……”另一个壮汉色厉内荏地喝道。
陆垣北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首接越过人群，落在那位宣读册子的管事老者身上。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人群的嘈杂：
“以活人献祭邪物，求来的风调雨顺，尔等也敢称‘安’？”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凛冽的杀意，“那丹水河底的‘水君’，怕是要的是你们的骨血，而非什么供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