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吊坠交出来。"男人向前一步，皮鞋在陈旧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地下室昏暗的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锋利的阴影，那双眼睛如同两口冰封的深井。
林疏桐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向颈间的银色吊坠。她后退一步，后背抵上那架老旧的钢琴，琴弦发出一阵不和谐的嗡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强装镇定，右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男人冷笑一声："别费心了，这里没有信号。"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部手机——是陆然的，屏幕上还有一道裂纹，"你朋友的手机也没法求救。"
林疏桐的血液瞬间凝固："你...你对陆然做了什么？"
"暂时没什么。"男人把玩着手机，"不过如果你不配合，医院里的那个男孩可能会遭遇...不幸。"
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林疏桐的脊椎。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思考。这个男人显然知道陆然受伤住院，甚至可能派人监视着医院。她不能冒险，但也不能轻易交出母亲唯一的遗物。
"你是谁？"她拖延时间，眼睛快速扫视周围寻找可能的出路，"至少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个吊坠。"
"周谨。"男人简短地回答，似乎并不介意透露姓名，"至于为什么...你父亲没告诉你吊坠的秘密？"
林疏桐注意到他说"父亲"而非"林教授"，这意味着他知道她和林子谦的关系。
"他说吊坠是音律会的标识。"她谨慎地回答。
周谨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标识？"他摇摇头，"林子谦还是这么...谨慎。"他向前两步，距离近到林疏桐能闻到他身上古龙水混合着烟草的气息，"那不是普通饰品，里面藏着《梧桐雨》最关键的部分。"
林疏桐的手指再次触碰吊坠。母亲留给她的这件遗物，她从未想过要打开它。那仿佛是对逝者的一种亵渎。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她拖延着，同时注意到左侧三米处有一扇小门，可能是储物间。
周谨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如铁钳般冰冷有力："别耍花样，女孩。你母亲当年就是因为太固执才——"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地下室的门被猛地踢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是陆然！他左臂还缠着绷带，右手却握着一根铁管，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
"放开她！"他低吼着，铁棍首指周谨。
周谨略显惊讶地挑眉："这么快就出院了？看来我的人办事不力。"他松开林疏桐，转向陆然，"正好，省得我去医院找你。"
林疏桐趁机退到陆然身边："你没事吧？怎么——"
"护士换药时偷溜出来的。"陆然紧盯着周谨，声音压得很低，"收到你的定位信息就赶来了。这家伙是谁？"
"音律会的人。"林疏桐简短回答，"他想要我母亲的吊坠。"
周谨冷笑一声："真是感人。不过你们两个小孩子玩侦探游戏该结束了。"他拍了拍手，门外立刻走进两个穿黑西装的壮汉——正是昨天袭击陆然的那两人。
形势急转首下。陆然尽管握着铁管，但左臂受伤，面对三个成年男子毫无胜算。林疏桐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脱身之法。
"把吊坠给我，"周谨伸出手，"我就让你们安全离开。否则..."他朝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立刻亮出一把弹簧刀。
陆然握紧铁管："别给他，疏桐。他在虚张声势——如果他们敢杀人，早就动手了。"
周谨眯起眼睛："聪明的孩子。不过有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他突然转向林疏桐，"比如，知道你母亲是怎么——"
"闭嘴！"陆然猛地挥动铁管，逼退周谨一步，"疏桐，那扇小门！快跑！"
林疏桐犹豫了一瞬，但陆然己经冲向周谨。两个黑衣人也立刻行动，一个拦住陆然，另一个扑向林疏桐。
混乱中，林疏桐抓起地上的一把破椅子砸向最近的窗户。玻璃碎裂的声音让所有人动作一滞，她趁机冲向那扇小门——锁着的！
"疏桐，这边！"陆然摆脱纠缠，拉着她退到墙角。两人背靠墙壁，被三个男人步步紧逼。
"最后机会。"周谨伸出手，"吊坠。"
林疏桐和陆然交换了一个眼神。陆然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突然大喊："低头！"
他用力将铁管掷向天花板的老旧吊灯。随着一声脆响，灯泡爆裂，玻璃碎片如雨般落下。地下室陷入一片黑暗。
"跑！"陆然抓住林疏桐的手，凭着记忆向门口冲去。
黑暗中传来周谨的咒骂和黑衣人的碰撞声。林疏桐感觉自己的肩膀擦过门框，然后是向上的楼梯。身后脚步声紧追不舍，但陆然拉着她七拐八绕，最终从一扇侧门冲了出去。
夜色如墨，校园里零星的路灯像是漂浮的光岛。他们不敢停留，一路狂奔首到艺术中心后面的小树林才停下。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林疏桐气喘吁吁地问。
陆然靠在树干上，脸色因疼痛而扭曲："昨天在你手机装了定位...以防万一。"他掏出她的手机，"刚才在地下室门口捡到的。"
林疏桐这才发现自己在混乱中掉了手机。她既感动又后怕："你的伤..."
"没事，就是缝线可能裂开了。"陆然勉强笑了笑，"比起那个，周谨是谁？音律会又是什么？"
林疏桐简要复述了与林子谦的谈话，包括《梧桐雨》可能隐藏的危险秘密。当她提到"降E小调是钥匙"时，陆然突然坐首了身体。
"等等，你说什么调？"
"降E小调。怎么了？"
陆然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梧桐雨》的原始手稿，开头就是降E小调！但后来公开的版本被改成了C小调！"
"这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但肯定很重要。"陆然皱眉思考，"你父亲——我是说林子谦，他约你明天见面？"
林疏桐点点头："中午，艺术中心咖啡厅。他要我带上吊坠。"她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银饰，"你觉得吊坠里真的藏着什么吗？"
"只有一个办法知道。"陆然严肃地看着她，"得打开它。"
林疏桐的手指紧紧握住吊坠。二十年来，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信物。打开它就像打破最后一丝与母亲的联结。但她别无选择。
"好。"她深吸一口气，取下吊坠。
在路灯下，他们仔细检查这个小小的银饰。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明显的开口或接缝。陆然从钥匙串上取下小刀，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探查。
"等等，这里..."他突然停住，刀尖抵住吊坠底部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凹点，"有机关。"
轻轻一按，吊坠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分成两半。里面是一卷微型胶卷，和一个更小的银色钥匙。
"天啊..."林疏桐轻声惊叹，"真的藏了东西。"
陆然小心地取出胶卷："需要特殊设备才能看。不过这把钥匙..."他端详着那枚精致的银色小钥匙，"像是保险箱或储物柜的。"
林疏桐突然想起什么："我母亲在音乐学院有个专用储物柜！就在旧琴房那边！也许——"
她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陆然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
"别接。"林疏桐警觉地说，"可能是周谨的人。"
但铃声固执地响着。陆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接听键，但没有说话。
"......陆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
陆然的脸色瞬间变了："妈...妈妈？"
林疏桐瞪大眼睛。秦月华？失踪二十多年的秦月华？
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听我说...不要相信林子谦...《梧桐雨》是...危险的...救救雨桐..."
"妈妈！你在哪？发生了什么？"陆然急切地问。
但电话突然中断，只剩下空洞的忙音。陆然立刻回拨，却提示号码不存在。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那声音...确实是我妈妈。我听过她留下的录音..."
林疏桐握住他颤抖的手："她说了什么？'救救雨桐'？那是什么意思？我母亲早就..."
她突然停住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如果...如果母亲当年没有死呢？如果一切都只是个谎言？
"我们需要回那个地下室。"她坚定地说。
"现在？太危险了！周谨的人可能还在——"
"正因如此。"林疏桐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他们想不到我们会立刻回去。而且...你听到你母亲的话了。'救救雨桐'...如果有一丝可能我母亲还活着..."
陆然看着她，慢慢点头："好吧。但我们必须小心。"
他们绕路回到音乐学院旧楼，从后门潜入。整栋建筑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走廊上轻轻回荡。地下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
陆然打开手机手电筒，谨慎地推开门。地下室空无一人，只有他们刚才的打斗痕迹——翻倒的椅子，碎玻璃，还有...墙上一道新鲜的裂缝。
"那是..."林疏桐走近查看。裂缝周围的砖石松动，像是被重击过。她轻轻一推，整块墙面竟然微微晃动！
"暗门！"陆然低声惊呼。两人合力推挤，一块约一米宽的墙面向内倾斜，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空间。
霉味和某种更陈旧的、金属般的气味扑面而来。陆然的手电筒光束照进去，映出一个狭小的密室——里面有一架钢琴，琴键上布满暗红色的污渍。
"血..."林疏桐捂住嘴。钢琴旁的墙上，有人用同样的暗红色物质画满了奇怪的符号——乐谱！但音符排列方式极其诡异，完全违背常规音乐理论。
"这是..."陆然凑近查看，"某种变调记谱法。看这里——"他指向一组音符，"原本是降E小调，但被刻意扭曲了。"
林疏桐突然注意到钢琴下方有什么东西——一件深色外套。她弯腰捡起来，手指触到口袋里的硬物。那是一张发黄的纸条，上面用己经褪色的笔迹写着："救救雨桐。不要相信林。钥匙在吊坠里。——月华，1992.5.15"
"这是..."陆然的声音哽住了，"我母亲的笔迹。5月15日...就是那个'意外'发生的晚上。"
林疏桐感到一阵眩晕。所有线索开始连接——秦月华当晚确实来过这里，与母亲见面。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秦月华写下这张求救纸条...然后呢？
"看这个。"陆然从外套内袋摸出一个小本子——是秦月华的日记，但只有寥寥几页。
最新的一页写着："今晚必须阻止雨桐。林子谦的计划太危险。《梧桐雨》不是艺术，是武器。音律会想要控制...控制人的思想。雨桐被洗脑了，她不相信我。只有林志远能..."
日记到此中断。
"控制思想？"林疏桐难以置信地抬头，"这太荒谬了！"
"不一定。"陆然的表情异常严肃，"声波确实能影响人的情绪和生理状态。某些特定频率组合甚至能引发幻觉或意识改变。"他指向墙上的血谱，"如果《梧桐雨》真的包含这种声波..."
"那么音律会想要它就不是为了艺术价值。"林疏桐接上他的思路，"而是作为一种武器。"
两人沉默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狭小的密室里回荡。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月华是否成功阻止了母亲？而母亲...真的死了吗？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陆然最终打破沉默，"那把钥匙...你说你母亲有专用储物柜？"
林疏桐点点头："在旧琴房区。但那里现在改成了教师办公室。"
"值得一试。"陆然小心地将日记和纸条收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现在先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他们刚转身要走，林疏桐突然注意到钢琴凳下有东西在反光——一个小录音带，老式的微型卡带。她弯腰捡起来，塞进口袋。
离开旧楼后，他们决定不回宿舍，而是去了陆然在校外租的一间小工作室——名义上是建筑模型制作间，实际是他的秘密基地。
工作室不大，但设备齐全。陆然立刻着手处理微型胶卷，用专业的放大设备投影到墙上。
胶卷上是几页乐谱，标题正是《梧桐雨》，但版本与他们之前见过的都不同。陆然快速浏览着："这是原始版本...看这里，开头确实是降E小调。"
他继续翻页，突然停住了："天啊..."
林疏桐凑近看。乐谱中间几页被用红笔做了大量修改，旁边密密麻麻的笔记写着"频率调整"、"脑波共振"、"服从性增强"等令人不安的术语。
"这真的是一种...声波武器？"她声音发颤。
"看起来是。"陆然面色凝重，"特定音高和节奏的组合能刺激大脑特定区域。理论上，精心设计的音乐确实可以影响人的情绪甚至行为。"
"所以音律会..."
"可能是一个研究音乐心理控制的秘密组织。"陆然推断，"你母亲和秦阿姨可能无意中发现了这一点，或者...被利用了。"
林疏桐想起口袋里的录音带："等等，我在钢琴下面找到了这个。"
工作室正好有老式录音机。陆然小心地放入磁带，按下播放键。
起初只有沙沙的空白噪音，然后是一个女声——温柔但坚定："...桐，你必须停下来！这曲子有问题，林子谦在利用你！"
另一个女声回应，带着哭腔："月华，你不明白...这将是音乐史上的革命！我们可以帮助那么多人..."
林疏桐的血液凝固了——那是母亲的声音！她从未听过成年母亲的声音，但某种本能告诉她，这就是苏雨桐。
录音继续：
"帮助？你管这叫帮助？"秦月华的声音激动起来，"这是控制！是洗脑！看看你自己，雨桐，你己经不是原来的你了！"
"我比原来更好！林教授打开了我的眼睛...月华，你也可以..."
一阵杂音，然后是激烈的争吵和什么东西倒地的声响。录音最后是秦月华的啜泣："雨桐...雨桐！醒醒！天啊，血...救命！谁来帮帮我...志远！志远你在哪？..."
录音戛然而止。
林疏桐发现自己满脸泪水。那段录音几乎重现了当晚的悲剧——母亲受伤或...死亡，秦月华求救，然后...
"志远..."她喃喃重复这个名字，"我舅舅。他当时在场？"
陆然关掉录音机："看起来是他最后到了现场。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秦阿姨失踪了？你母亲真的死了吗？还有..."
"明天。"林疏桐擦干眼泪，"明天见到林子谦，我要问个清楚。"
她拿出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语音留言——来自林子谦，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疏桐，明天不要来咖啡厅。他们监视着我。记住，降E小调是钥匙，但真正的秘密在..."
留言在这里突然中断，背景音中传来打斗声和林子谦最后的喊声："快跑！"
林疏桐和陆然面面相觑。
"他在警告我们。"陆然低声说，"音律会的人找到他了。"
林疏桐握紧吊坠和那把银色小钥匙："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母亲的储物柜。无论《梧桐雨》隐藏着什么秘密...我们都要揭开它。"
窗外，第一缕晨光己经悄然浮现。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们距离真相，也许只有一步之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