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是刚停,足球场绿得透亮的塑料草地却还是浸湿的状态,操场上幸存的小水洼越来越小,天空中的白云被风拉作几条虚无缥缈的纱带。
照这样下去,令人心情阴郁的雨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之宫同学,下午的体育课需要请假吗?”
羽川翼做完值日工作就乖乖坐到课桌跟前,她看着趴着的一之宫心木说道。
“别露出这么生无可恋的表情嘛,需要帮忙的话我会竭尽全力的。”
“谢谢你,不过不用请假,一个人待在教室里自习会很孤独无助的。”他说。
“到时候,就算是班长大人也救不了我。”
“救你?”
羽川翼笑了笑。
“说救的话,是不是有点严重了?”
“完全不会。”一之宫心木一本正经的抬起头来。
“‘help me’首译过来是‘帮我’的意思是吧?”
“不过,‘help me’的真实意思是‘救我’的意思对吧?”
“一之宫同学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啦。”羽川翼一只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说。
“可是不单用‘help me’的话,就是首译的意思哦!”
“是哦,英语我也不是很擅长,却在羽川面前班门弄斧。”
一之宫心木再次倒在桌面上。
“能这么陪我玩文字游戏的,也就剩羽川你了吧?”
“唔嗯——”她装作思考的样子,看了看被围起来的椎名真昼。“说不定椎名同学也可以做到哦,这种游戏很简单吧?”
“都说简单了,还提到椎名同学干嘛?”他说。“这类游戏不需要头脑好,对吧?”
“不是说头脑啦。”
“那是什么?”
“patience。”
“呃呃,真的很需要耐心吗?”
“是哦,这就像和小孩子们玩过家家一类的游戏一样。”羽川翼看起来心情不错。
“原来如此!”
“话说羽川你和我玩这类游戏,完全是在当作和小孩子玩过家家吗?!”
“嗯嗯。”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就像在扮演过家家游戏中的小女儿。
“其实我希望你否定的!”
“就算是肯定,也不要做出在玩过家家的模样啊!”
一之宫心木苦苦哀求道。
“我开玩笑的。”
“一点也不好笑!”
就这么结束对话好像有点仓促,不过时间转眼就来到了下午。
下午三点,天空中的白色轻纱早己不见了踪影,或许是天女想起来纱带掉在这里后,委托风神捎回宫殿了吧?
“呼——”
“上体育课果然还是旁观比较舒服。”
一之宫心木以受伤为由,向老师提出在一边休息的要求,好在体育老师没有强行把他送去保健室。
他坐在鹅掌楸树荫下的长椅上,远远观望着挥洒汗水的女生们。
有了运动服的加持,就算是天使真央也会变得和兔子一样活泼吧?不对,那家伙本来就很活泼,不,应该说好动才对,好动的能轻松咬住别人的手。
“……接下来请自行分成两两一组……”
体育老师正在指挥。
“好了,开始吧。”
“天使大人!请和我一组!”
“天使大人!”
“请看看我!”
一如既往的被人群包围着。
“老师,一之宫同学不能参加的话,我们就少了一个人,两人一组就会多出一人耶。”
几个女生围住他。
“没事,先好分组再说。”
虽然很吵闹,不过自由组队就是这样,带着强烈的主观性质分好的队伍更能让人充分发挥运动天赋。因为,面对的是己经熟悉的人,或者是喜欢的人。在熟人面前,就算是做错动作也不会觉得尴尬,另一方面就是可以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自己。
不尴尬的同时,也能强迫自己做的更好。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三分钟过去了,吵闹的声音渐渐的小了。
“这样就算分好了吧?”
体育老师站在最前面。
“那么只剩下椎名同学没有队友了,那就请最先完成的同学去帮助一下她吧。”
“哦哦!!!”
“好耶——”
男生们又沸腾了。
椎名真昼莞尔一笑。
“天使大人对我笑了吧?!”
“放屁!”
“请等我,天使大人!”
趁着其他人练习的时候,椎名真昼朝着鹅掌楸树荫下的长椅走去。
一之宫心木完全没有注意到,应该说没办法注意到。他用一片宽大的鹅掌楸树叶遮住了眼睛,这样,从叶隙间洒落的几缕阳光也不能打扰他小憩了。
“真是悠闲呢。”
“诶?!”一之宫心木反弹似的坐了起来。“椎名同学?”
我还期待着羽川能过来陪我说说话的,不过要是羽川的话,她大概会这样打招呼了,“一之宫同学,霸占椅子是不对的哦。”
大概会这样指责我了。
“怎么?昨天让我不要淋雨,今天却要我去晒太阳么?”
“我没这么想。”
“既然不是,我就坐下了。”
“啊哦哦,请坐。”
一之宫心木悄悄挪到左侧的扶手边上。
“那个,就算是椎名同学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要求吧?”
他说。“椎名同学不可能没有队友吧?”
“我都拒绝了。”
“啊?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
“这样啊,感觉椎名同学对我很不天使耶。”
“很不天使?你在说什么?”
“没有一见倾心的笑,也没有温文尔雅的语气之类的。”
一之宫心木继续瘫坐下来,他重新捡起一片鹅掌楸的叶子当作眼罩使用。
“和昨天一样。”
“因为一之宫同学没有叫我‘天使大人’,一次都没有呢。”
她扎成马尾的亚麻色秀发,宛如那一抹令人睁不开眼睛的阳光。
“这样我就不必维持那种形象了。”她说。
“这样一来,一之宫同学就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普通同学了,态度当然不同了。”
“呃呃,那么经常围在你身边的人就不是普通同学了么?”一之宫心木挠了挠头。
“我其实不喜欢‘天使大人’的称呼。”
“是这样么?”他看着旁边闪闪发光的天使。
椎名真昼焦糖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低落的神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即使在他人口中属于赞美的别称,而本人却不接受的话,那就成了诅咒。”
他开始废话了。
“这是最原初的诅咒,所以说名字是很重要的。”
“这就是一之宫同学从来不会说‘天使大人’之类的原因吗?”
“也不完全是啦,我好像没能感受到天使属性。”他摸了摸绑在膝盖上的绷带。“感觉有点遗憾。”
椎名真昼悄悄挪近位置。
“可以的话,一之宫同学能一首用名字称呼我吗?”
“当然可以了,名字不是谁都可以轻松念出来的吗?”
“诶?可是……”
椎名真昼的微微低着头,眼里的流光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愈加失落的神情。
“椎名真昼。”
一之宫心木突然叫了她一声。
“诶诶,是。”
她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一之宫心木。
“别露出这种表情嘛,喊名字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是……是这样呢,明明是这样的。”
她回想起父母,回想起把自己丢给佣人抚养的父母。他们从来没有叫过“真昼”这个名字。
即使自己刻意温柔。
即使自己刻意乖巧。
即使自己刻意努力。
即使被诅咒,刻意成为“天使大人”。
也赢不回一句父母呼唤的“真昼”,以“名字“来呼唤自己,这样简单到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在父母那里却成为了自己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