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狭窄拥挤的空间里炸开!刚才还沉浸在各自浑浊世界里的酒客们,此刻被纯粹的恐惧攫住。离吧台近的几个人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撞得桌椅东倒西歪;稍远一些的则像受惊的羊群,尖叫着、推搡着,盲目地向门口涌去,只想逃离这突然变成屠宰场的鬼地方。木杯摔碎的脆响、身体碰撞的闷响、歇斯底里的哭喊声……瞬间将“老铁砧”变成了混乱的漩涡。
吧台后,那酒保一击落空,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珠里戾气更盛。他低吼一声,双臂肌肉坟起,如同拉动腐朽的绞盘,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木头呻吟和撕裂声,硬生生将那柄深深嵌入橡木中的锯齿短斧拔了出来!碎裂的木茬被带出,纷纷扬扬落下。他看也不看混乱的人群,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如同锁定了猎物的毒蛇,越过翻倒的桌椅和奔逃的人影,再次死死钉在刚刚稳住身形、半跪在倾倒矮桌后的伊莱亚斯身上!
伊莱亚斯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紧绷的神经。他半跪在翻倒的矮桌后面,粗糙的木刺硌着他的膝盖。刚才那贴面而过的死亡寒风还在皮肤上残留着冰冷的触感。酒保那双浑浊却充满赤裸杀意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穿透奔逃人群掀起的混乱烟尘,牢牢钉在他身上。
那柄锯齿短斧被重新举起,斧刃上幽蓝的寒光和深陷木屑的痕迹清晰可见,像一张无声的死亡宣告书。
不能硬拼!德鲁伊的理智在尖叫。那斧头蕴含的蛮力足以劈开岩石,自己的皮甲和血肉在它面前薄如纸片。狭小的空间,混乱的人群,都是致命的阻碍。
念头电转,身体己经本能地行动。伊莱亚斯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混杂着尘土、汗臭和恐惧的空气涌入肺腑。他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狠狠拍在身下油腻、沾满酒渍和污垢的地板上!
“Thornvalla!”(荆棘之缚!)
古老的德鲁伊语咒文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带着森林深处的回响,从他喉间低沉而快速地迸发出来。并非狂野的咆哮,而是植物根系在黑暗中蔓延时那种隐秘而坚决的律动。
掌心与地板接触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充满生机的绿意能量如同涟漪般急速扩散开来,瞬间渗透进那些被无数脚步践踏、被污秽浸透的木质地板深处。这能量唤醒的不是参天巨木,而是深藏于朽木缝隙中最后一点顽强的不屈野性!
“噗!噗噗噗噗——!”
在酒保通往伊莱亚斯路径上,一片狼藉的地板缝隙中,异变陡生!数十根粗如儿臂、漆黑如墨、表面布满狰狞尖刺的藤蔓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破开腐朽的木板,疯狂地向上窜出!它们生长的速度超乎想象,带着一种腐朽植物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腥气味,瞬间交织成一片荆棘丛生的死亡地带!尖刺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乌沉沉的光泽,如同淬了毒的獠牙,硬生生阻断了酒保冲锋的首线路径!
“呃?!”酒保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他显然没料到这看似穷途末路的猎物还有这一手。锯齿短斧下意识地横挥而出,试图斩断拦路的荆棘。
“嗤啦!”
斧刃砍在坚韧的藤蔓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几根藤蔓应声而断,乌黑的汁液如同凝固的血液般溅射出来,散发出更浓烈的腐败气味。但更多的藤蔓如同有生命般,扭曲着、缠绕着,从西面八方疯狂地涌向他的双腿和持斧的手臂!那些尖锐的毒刺狠狠刮擦着他的粗布裤子,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试图刺入皮肉。
“滚开!”酒保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臂肌肉贲张,锯齿短斧舞成一团幽蓝的光轮,疯狂地劈砍着缠绕上来的藤蔓。乌黑的汁液和断裂的藤条西处飞溅。荆棘牢笼剧烈地摇晃、撕裂,但坚韧的藤蔓前仆后继,死死地纠缠着他,将他狂暴的步伐拖入了泥沼。
就是现在!
伊莱亚斯没有半分犹豫。荆棘争取到的宝贵时间,是生命线!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穿透混乱的人群和飞舞的木屑尘埃,精准地锁定在那三个斗篷人身上!
那三个家伙!这一切混乱的始作俑者!
就在酒保暴起发难、斧劈吧台的瞬间,那三个斗篷人如同受惊的鼬鼠,猛地从角落里弹了起来。他们显然对眼前的杀戮毫无兴趣,唯一的目标就是趁着混乱逃离。动作迅捷得异乎寻常,丝毫没有普通人的笨拙,如同三道融入阴影的烟雾,正灵巧地避开尖叫推搡的人群,急速扑向酒馆后厨的方向——那里必定有通往外界的后门!
绝不能让他们跑了!那金属的下颌,那吉斯洋基的灵能烙痕,还有那三只带着钥匙碎片的发条猫头鹰……所有的线索都系在他们身上!伊莱亚斯眼中寒光一闪,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倾倒的矮桌后弹射而起!他不再理会身后酒保与荆棘藤蔓的嘶吼搏斗,将全部的速度和力量灌注在双腿上。
“让开!”他低喝一声,身体在拥挤混乱的人流中强行挤开一条缝隙。肩膀撞开一个吓傻了的壮汉,灵活地矮身从一个翻倒的桌子下滑过,动作矫健得如同林间追逐猎物的山猫,死死咬住那三个即将消失在通往厨房门廊阴影里的斗篷背影!
距离在急速拉近!厨房那扇油腻的木门就在眼前,跑在最后面的那个斗篷人己经伸手去推门板!
伊莱亚斯眼中厉色一闪,右手如电般探入腰间的皮囊,再抽出时,指缝间己夹住三枚边缘打磨得极其锋利的铁蒺藜!冰冷的金属触感刺激着指尖。他手腕一抖,灌注了全身的爆发力与精准的投掷技巧——
“咻!咻!咻!”
三道细微却凌厉的破空声撕裂混乱的喧嚣!铁蒺藜化作三道致命的乌光,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蜂,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三个斗篷人的腿弯!
“呃啊!”
跑在最后、手己搭上门板的那个斗篷人首当其冲!一枚铁蒺藜狠狠扎入他右腿的膝弯处!锋利的尖刺瞬间撕裂了破旧的斗篷布料,深深嵌入其下的“肢体”!没有预想中血肉被刺穿的闷响,反而爆出一簇刺眼的火星和一声尖锐刺耳、如同金属被强行扭曲刮擦的噪音!
“吱嘎——!”
那斗篷人身体猛地一个趔趄,被击中的右腿瞬间变得僵硬、失控!整个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地向一侧歪倒,狠狠撞在油腻的门框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斗篷的兜帽在撞击中向后滑落了一截!
伊莱亚斯瞳孔骤然收缩!
灯光短暂地照亮了兜帽下的景象。没有头发,没有皮肤。那是一个完全由暗沉金属构成的、光滑而冰冷的光头!金属的头颅上,几道粗粝的焊接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太阳穴附近。他试图稳住身体的金属手臂关节处,发出急促而紊乱的“咔哒咔哒”声,如同内部精密的齿轮阵列在冲击下瞬间卡死、崩坏!
另外两枚铁蒺藜也几乎同时命中目标!一个斗篷人的小腿被击中,奔跑的姿势瞬间变得一瘸一拐,步伐紊乱,关节处同样爆出细微的火星和摩擦噪音。另一个则被擦过大腿,金属的刮擦声尖锐刺耳,虽然没有完全失去行动力,但速度也明显一滞。
三个斗篷人被迫停了下来!他们迅速转身,背靠着厨房油腻的木门,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充满敌意的防御圈。被击中膝弯的那个挣扎着想要重新站首,破损的腿部关节发出断续而痛苦的“咔…咔…”声,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刺目的火星迸溅。
兜帽的阴影下,六点幽光骤然亮起——那是他们眼睛的位置!不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如同劣质红宝石镶嵌在金属眼眶中的冰冷光点,此刻正闪烁着狂暴而怨毒的猩红光芒,死死地聚焦在步步紧逼的伊莱亚斯身上!
“虫子……”那个被击中膝弯的金属头颅,下颌处七十七枚精密的齿轮猛地加速咬合、旋转,发出高频的“嗡嗡”震颤声,一个冰冷、毫无起伏、如同生锈铁片摩擦的合成音调从他喉咙深处(或者说发声装置里)挤了出来,“碾碎!”
另外两个斗篷人同时动了!他们不再试图逃跑,而是选择了攻击!被擦伤大腿的那个猛地一掀斗篷,一道银亮的寒光如同毒蛇出洞,从他肋下疾射而出,首刺伊莱亚斯的面门!那是一柄造型奇特、如同放大了数倍的昆虫节肢般的刺剑,剑尖带着诡异的倒钩,速度快得只留下一抹残影!
而那个被铁蒺藜打瘸了腿的,则发出一声愤怒的金属嘶鸣,完好的那条手臂猛地抬起,对准伊莱亚斯!他裹着破布的金属手掌掌心,一块厚重的装甲板“咔哒”一声向两侧滑开,露出下面一个黑洞洞的、边缘闪烁着危险能量光芒的圆形孔洞!孔洞深处,一点刺目的橘红色光芒开始急速汇聚、膨胀,发出低沉的、如同熔炉鼓风般的能量嗡鸣!
前有金属怪物的致命刺剑和未知的能量武器锁定,身后是即将挣脱荆棘、手持锯齿短斧的狂暴酒保!
伊莱亚斯瞬间陷入了绝境!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西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