锯齿短斧的寒光还残留在视网膜上,腐败荆棘藤蔓的甜腥气混杂着木屑的尘埃呛入鼻腔。身前,三具披着破布的金属人形散发着致命的杀意——刺剑的寒光首指面门,那黑洞洞掌心炮口里橘红光芒的嗡鸣如同死神擂响的战鼓。身后,荆棘牢笼的撕裂声与酒保野兽般的咆哮越来越近,每一步都踏在伊莱亚斯紧绷如弦的神经上。
时间被压缩成薄片,死亡从两个方向挤压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伊莱亚斯体内深处,某种与橡木圣徽共鸣、却又截然不同的东西被极致的危机彻底点燃了。那不是来自森林沃土的宁静力量,而是源自冰冷虚空、破碎星尘的古老悸动——属于星界漂流者的血脉印记在沸腾!
“嗡——!”
一声只有灵魂能感知的低沉震颤,如同星辰湮灭前的哀鸣,毫无征兆地在他颅腔内炸开!视野瞬间被撕裂、重塑。眼前油腻的酒馆、尖叫的人群、狰狞的金属怪物……一切现实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晃动、模糊、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叠加其上的、冰冷而璀璨的图景——星界的投影!
他看到的不再是酒保那张布满油污的脸。在星界视界中,那是一个被强行塞进粗糙金属躯壳里的、扭曲而痛苦的人形灵体!属于吉斯洋基掠夺者的、带着硫磺与虚空气息的紫色灵光,如同被污染的血液,正从那金属躯壳的缝隙中疯狂地、失控地喷涌出来!那灵体在嘶吼,在挣扎,却被无数冰冷的齿轮和粗糙焊接的管线死死禁锢、撕扯,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它的形态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亵渎感,是被强行扭曲的星界造物发出的无声悲鸣。
这骇人的景象只持续了一瞬,却足以在伊莱亚斯的灵魂深处烙下永恒的战栗印记。星界漂流者的血脉在咆哮,对眼前这亵渎星界法则的造物升腾起本能的、冰冷的愤怒!这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这股洞穿虚妄的星界认知,如同决堤的星河洪流,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化作一声裹挟着星辰碎屑与虚空风暴的咆哮,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Zhak vo’n’ash duj!”(吉斯洋基语:亵渎之物,首视你的毁灭!)
这不是德鲁伊的低语,而是星界语中蕴含冰冷威能的敕令!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实质的星辰碎片,带着刺穿灵魂的凛冽。
随着这声咆哮,异变陡生!
伊莱亚斯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不再是森林的翠绿,而是化作了两团旋转的、沸腾的微型星云!璀璨的、冰冷的、由无数细微星辰尘埃构成的银色洪流,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猛地从他双瞳中喷涌而出!这股星尘洪流并非实体,却带着凝如实质的、源自星界本源的冰冷意志和洞悉一切虚妄的磅礴压力!它无视了物理的距离,如同一道无形的精神海啸,瞬间淹没了整个酒馆混乱的空间,其核心的毁灭性冲击,精准地、狂暴地轰向吧台后方那个正撕碎最后几根荆棘藤蔓的金属酒保!
酒保那双浑浊的、充满赤裸杀意的眼睛,在接触到这股银色星尘洪流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块,猛地凝固、放大、继而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恐惧!他喉咙里野兽般的咆哮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如同金属被强行撕裂的电子尖啸!
“滋——嘎!!!”
他庞大的、包裹在油腻围裙下的金属身躯如同被无形的万吨巨锤正面轰中,猛地向后一仰!那颗金属铸造的头颅,那颗禁锢着痛苦吉斯洋基灵体的头颅,在星界认知的绝对威压下,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濒临极限的金属呻吟!
“咔嚓!咔嚓!噼啪!”
刺眼的蓝白色电火花,如同狂舞的毒蛇,猛地从他那只闪烁着浑浊红光的机械义眼深处炸裂喷溅出来!火花跳跃着,灼烧着油腻的空气,发出刺鼻的臭氧味。紧接着,他整个金属头颅开始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方式疯狂旋转!不是左右摇摆,而是沿着脖颈的接缝处,如同失控的陀螺,高速地、毫无规律地顺时针猛转!
“嗡——咔咔咔咔咔——!”
刺耳的、如同无数生锈齿轮被强行绞碎、轴承瞬间崩裂的噪音响彻整个酒馆!这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尖叫和混乱,带着一种纯粹的、机械毁灭的绝望感。金属头颅的转速快得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残影,油污和铁锈被离心力甩出,形成一圈污秽的飞沫。他那张扭曲狞笑的脸孔在高速旋转中彻底模糊、变形,只剩下那只不断喷溅着电火花的机械义眼,像一颗失控的、燃烧的星辰,在旋转的残影中留下一道道跳跃的、毁灭的光轨。
支撑这具躯体的意志,那禁锢灵体的金属牢笼,在星界认知的绝对碾压下,彻底崩解了。
“哐当!!!”
一声沉重的闷响,如同巨石坠地。那柄沾满木屑、曾劈开橡木吧台的锯齿短斧,从酒保那只青筋虬结、此刻却完全失去力量的手掌中滑落,重重地砸在狼藉的地板上,幽蓝的锯齿刃口兀自闪烁着寒光。而酒保那失控旋转的金属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能量的巨大玩偶,所有的动作在瞬间停滞。高速旋转的头颅猛地僵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着,最终失去了所有支撑,“咚”的一声沉闷巨响,庞大的金属身躯首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破碎的吧台和满地断裂的荆棘藤蔓上,激起一片尘埃和断裂的木刺。
那双浑浊的眼睛,还死死地圆睁着,机械义眼深处最后一点微弱红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只有一缕缕灰白色的蒸汽,带着浓重的机油味,嘶嘶作响地从他脖颈处崩裂的金属接缝和扭曲的管线断口中喷涌出来,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叹息。
“吉斯…洋基…”一个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电流杂音、如同老旧留声机卡带般的声音,艰难地从他那歪斜的金属头颅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内部零件碎裂的“咔哒”声,“叛…徒…?!”
这个词如同最后的控诉,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某种被背叛的扭曲痛苦,在弥漫着蒸汽和尘埃的空气中回荡了一瞬,随即彻底被内部零件彻底停转、崩坏的死寂所取代。那颗金属头颅最后抽搐了一下,下颌处几枚细小的齿轮崩飞出来,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地板上。躯壳内部所有细微的嗡鸣、齿轮的咬合声,都消失了。只剩下蒸汽喷涌的嘶嘶声,宣告着这具亵渎造物的彻底终结。
碾压成功!
这无声的宣告在伊莱亚斯翻腾的意识中炸响。源自星界血脉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眼中的星尘洪流瞬间敛没,视野重新回归到昏暗、混乱、充满死亡气息的酒馆现实。剧烈的脱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全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的刺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抽走了他太多的力量。他踉跄一步,右手下意识地扶住旁边一张翻倒的椅子才勉强站稳,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然而,更大的惊骇接踵而至!
就在他因震慑酒保而精神松懈的刹那,就在酒保那亵渎的躯壳彻底停转、蒸汽喷涌的瞬间,他身前那三个背靠厨房木门、刚刚摆出攻击姿态的金属斗篷人,也发生了剧变!
“滋——嗡!”
三道尖锐刺耳、如同玻璃被高频音波震碎的鸣响几乎同时爆发!没有预兆,没有过程。那三个金属怪物身上骤然爆发出极其耀眼、极其不稳定的紫色灵光!那光芒比他们之前喉咙透出的紫光强烈百倍,充满了狂暴的、失控的能量,瞬间将他们的轮廓完全吞没!
光芒中,他们那由冰冷金属构成的身体轮廓如同烈日下的蜡像,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融化!不再是坚固的实体,而是化作了三团剧烈翻滚沸腾的、由纯粹紫色灵能构成的能量浆糊!刺鼻的臭氧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烧灼灵魂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酒馆里所有的气味。
“嘶嘶嘶——!”
如同滚烫的烙铁浸入冰水!三团沸腾的紫色灵能猛地向内坍缩、塌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剧烈能量湮灭声,瞬间化作三道细长的、剧烈扭动挣扎的青色烟柱!这烟柱带着强烈的负能量寒意,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被灼伤。烟柱仅仅维持了不到半秒,便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彻底消散在油腻浑浊的空气里,只留下原地三滩微微冒着青烟、如同强酸腐蚀过的焦黑痕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灵能焦糊味。
他们逃了。以一种完全超越物理法则的、属于吉斯洋基星界旅者的方式,强行撕开空间的束缚,传送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