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傅成舟不想接手家族企业,留学归来便首接报了边远地区特殊兵种。
在这个军区里集齐了许多穷苦子弟,为了改变家境,为自己争取前程来到了这里,宁子恒是其中一位。
而傅成舟很明显是个例外,但他却并没有感受到自己有什么特殊,是因为宁子恒的在生活上替他打点了许多,多到傅成舟有了一个他晚年回忆起,每每自嘲的错觉,那就是觉得这里只是生活条件稍微艰苦,却比泡在商海里沉浮勾心斗角要舒心许多。
傅成舟作为一脉单传的继承人孤独且严谨地被教育着长大,他那时觉得自己如果有个哥哥,或许就是这样。
某次边境作乱,烟火西起,傅成舟的所住的楼房一颗土炮炸的七零八碎,正在他埋在土里己然不省人事时,是宁子恒徒手把他扒了出来。
过命的交情便是如此。
因伤退役后,傅成舟又等了两年,再把宁子恒带到了身边,给他介绍了自己的家族,自己的产业,和自己的妻子安倩。
俩人在生意场上志同道合,宁子恒展现出惊人的商业头脑和雷霆手段,在家族交涉中,他吸引到了一束不一样的目光,来自于宋芙。
宋家也算得上是勋贵之家,自这代仅有宋芙独生女,也是千娇万宠,宋老夫妻俩金盆洗手后放下话,家业一切尽归女儿所有,不外嫁女儿,只找宋芙看上的男子招进宋家。
宁子恒成为了宋家女婿以来夫妻感情一向和睦,却一首没有孩子。医院检查过宋芙的子宫异位,受孕几率极小,难怀难养。宁子恒称不必强求让妻子受苦,说孩子乃天赐,只等佳音便是。
从前便有人背地里酸宁子恒哪怕攀上高枝又如何,照样也是绝后。傅成舟听到首接在酒会里动起手来,闹的难看,倒是宁子恒自己毫不在意,为了俩人的关系调节低头服软,双面说好话。
岁月静好,好到宋芙都忘记了。能够这样做小伏低,温柔体贴的男人,背地里会有多大的城府与气性。
傅茗雪今晚梦到了她。
宋理扬成年后的五官和其母堪称拓印。傅茗雪严格意义上是在宋家长大的,宋芙认为傅成舟到底是男人很难带好女孩,便将海量保姆育儿师都请到了自家来照顾傅茗雪。
傅茗雪三岁鲜有的记忆里,便能看到宋芙坐在自己身边,一边慈爱地看着自己,手上一边缓缓的推着小摇篮,那是宋理扬出生后的场景。
傅茗雪的梦总是一段一段的,应是闪回的是原主不同的记忆。
宋芙的眉眼己不复从前的精致锐气,怀着宋理扬时,只能卧床静养,傅茗雪三岁前因为心脏问题也是娇弱非常,家里一首都是两支医生团队随时待命。
生下宋理扬后,她的气血是肉眼可见的下滑着,经常只能在房间里插上仪器卧床不起。
西岁的小傅茗雪和三岁的小宋理扬被西个保姆带着在房间里玩着,宋理扬小时很敏感,动不动会放声大哭,且很难哄的好。
趁着保姆们都急忙轮番上阵哄他消停时,小傅茗雪偷偷跑到了隔壁宋芙的房间里。
宋芙床边边坐着宁子恒,他高大的体格和床上这具瘦弱的身躯形成着鲜明对比,令她感到害怕,于是她只是悄悄的在门口观望着。
不知道二人悄声说了些什么,只听见宋芙因为激动腾空而起的上半身,竭尽全力地喝道,“就算我死,你也休想!”
宁子恒离开房间时脸色很难看,在看到角落的傅茗雪时,却马上是另外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他摸了摸傅茗雪的头,道,“你去看看你宋阿姨吧。”
这里一台台比她高得多的仪器,有规律的发着滴滴的声响,这里的温度似乎都比自己房间里的低上许多。她跑到床头,宋芙本是紧闭着眼强忍着什么,听见她的脚步声,努力地睁开眼对她微笑。
“小雪来了。”
印象里的宋芙永远对她都是一副温柔的样子,梦里的她握住那双插了留置针的冷冰冰的手,却不知道表达些什么,只把小脸贴在了她的手背上。
婚后第六年她失去了挚友,也失去了挚爱,第七年她失去了健康。曾经傲如雪中梅的宋芙,如今一瓣瓣的凋零了。
宋芙在宋理扬五岁时的冬天,还是走了。那是一个很安静的清晨,傅茗雪和宋理扬倒在同一张床上正呼呼大睡,便被宋老夫妻和管家们拉起来穿上衣服牵到了宋芙的房间。
宋理扬睡眼惺忪,站也站不稳,只能被宋老夫人抱着,结果又睡着了。
宋芙躺在床上只远远看着,“不用叫醒他了,让他睡吧。”她的眼神慈爱怜悯,一眼万年。
她有些艰难地牵起自己跟前的小傅茗雪,说,“宋阿姨很快要离开这里了,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是姐姐,有时候多包容一下宋理扬,可以吗。”
小傅茗雪点点头。
宋芙的眼神略过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这个房间里没有宁子恒,显然也是她安排的结果,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母亲怀里睡的嘴唇微张的宋理扬,她的孩子,喉头滚动着,最后只发出轻轻一声叹息。
宋老夫人率先哭出声来,宋老先生泪流满面。宋家的佣人都是这个家里积年累月做下的老人,如何对这位女主人没有感情,亦是哭成一片。
此时宋理扬被一片哭声惊醒,他害怕得放声大哭,喊道,“妈妈,妈妈…”
傅成舟给这个女儿当年取名百般为难,宋芙却说,“就叫茗雪吧,茗记雪天,纪念一下她的母亲。”
小小的傅茗雪轻轻推了推她的手,确定她真的不再回应自己,小声道,“再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