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如潮水般涌来,舜华沉入梦乡。恍惚间,她看见母妃一袭华裳,正坐在秋千上朝她招手。
"泱泱,到母妃这儿来。"
舜华怔怔走近,这是她朝思暮想的母妃啊。
"母妃为何现在才来看泱泱?"
太子妃温柔执起她的手,指尖轻抚她发丝:"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寻一处山水,过自在日子。"
舜华正要握住那温暖的手,画面骤然破碎。
血泊中,太子身中数箭,以长枪拄地。铠甲破碎,鲜血染红战袍。
"父王!"舜华泪如雨下,飞奔上前接住倾倒的身躯。
太子含笑望她,染血的手还未触及她眉眼,便倏然垂落。
"父王——!"
一声凄厉的呼喊,舜华猛然惊醒。
谢莽破门而入,只见她面无血色,泪痕交错。"做噩梦了?"他将她搂入怀中,轻拍后背安抚。掌心却触及一片湿热——伤口又裂开了。
"我去叫扶风..."
舜华按住他的手:"不必,我没事。"
舜华搁下狼毫,青丝间的木簪己握在手中:"明日让扶风先行前往赵郡,将此物交予李容遂。"
谢莽接过木簪,指腹间忽觉异样——簪尾暗藏银针,寒芒隐现。
"李容遂?"他眸色一沉。
"李承平之子。"舜华指尖轻点案几,"当年齐王谋反,父王念在李承平未涉其中,特赦其罪,后遣往岭南镇守。"
谢莽旋开簪尾,银针淬着幽蓝:"这是..."
"测毒亦可杀人。"舜华唇角微扬,"当年我流落赵郡,得他们收留。临别时李容遂赠此簪为信物。"
"你信他们?"谢莽指节发白。
舜华笑而不语。
信与不信有何要紧?这步棋无论如何都是妙手。
"告诉扶风——"她凝视窗外暮色,"山高水远,务必谨慎。"
谢莽推门而出,寻到正在用膳的扶风。
"舜华姑娘没事吧?"扶风搁下竹箸。
"你明日启程赴赵郡。"谢莽将木簪置于案上。
"赵郡?!"扶风险些呛住,"武州距赵郡千里之遥,如今我等形同叛贼——"
谢莽挑眉:"这不是还没判嘛?"
扶风拾起木簪细看:"此物何用?"
"亲手交予李容遂。"谢莽指尖轻叩案几,"而后暗中观察李家动向。"
扶风长叹,扒拉着粟饭嘟囔:"谢莽啊谢莽,他日若成事,好歹封我个将军当当。这些年尽给你当跑腿了。"
"啪!"谢莽一掌拍在他背上:"富贵岂能少了你?"
扶风撇嘴。想他当年也是阵前斩将的猛士,如今却整日不是寻人就是挑拨,哪还有半分武将威风?
谢莽交代完事宜,下楼取了些精致小菜,端着食盒回到房中。
"都安排妥当了?"舜华倚窗问道。
"嗯。"谢莽将菜肴一一布好,"先用膳。"
两人对坐而食。舜华虽腹中空空,却只略动了几筷便搁下银箸。
"再用些?"谢莽蹙眉。
舜华摇头:"够了。"
谢莽倒是风卷残云,转眼间盘盏皆空。舜华瞧他嘴角沾着饭粒,不觉莞尔,伸手替他拭去:"饿死鬼转世不成?"
谢莽趁机捉住她的柔荑,眼中带笑:"唯有跟你一起,饭菜才格外香甜。"
"你真是越发大胆了。"舜华抽手不成,眼波微横。
谢莽压低嗓音,气息灼热:"主人要治我冒犯之罪么?"
舜华心头一颤,扬手便是一记耳光——轻若柳絮拂面。
"再有下次试试?"她佯怒道。
谢莽抚着脸颊,笑意更深:"这算奖赏?"
舜华指尖轻点他眉心:"当年让你代雅雅为犬,你百般推拒,如今倒是甘之如饴?"
谢莽眸光灼灼:"主人觉得...奴当得可还称职?"
不过数年光景,他何时学了这般撩人的本事?舜华被他看得耳根发烫,别过脸去:"不过尔尔。"
口是心非。
"是么?"谢莽忽然倾身,一字一顿道:"可我觉着,我生来就该是你的..."
"够了!"舜华霍然起身,锦袖翻飞,"我乏了。"
再这般下去,她怕是要溃不成军。这厮何时修得这般蛊惑人心的本事?
谢莽紧跟着起身,挺拔的身躯如山岳般将她笼罩:"伤口该换药了。"
经他提醒,后背刺痛愈显。舜华不再推拒,伏在榻上任他敷药。清凉药膏混着他指尖的温度,指节轻柔轻柔拂过伤口。
"明日再歇一日,待伤口结痂再启程。"
"嗯..."
谢莽还欲再言,却闻她呼吸己渐均匀。睡梦中,她眉心仍蹙着浅浅的川字。他小心翼翼为她翻身,指腹轻抚过那抹愁绪。
"其实..."他低声呢喃,"这江山何必步步为营?只要你点头,我即刻提剑为你杀出一条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