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莽褪下染血的外袍,在马车内换了件干净的。舜华接过那件血衣,掀帘掷出窗外。
"可伤着了?"他系着衣带问道。
舜华摇头:"我无碍。"
谢莽凝视着她。凌乱的青丝间,几点血迹如雪地红梅,平添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看什么?"舜华被他盯得不自在。
"就想看你。"他笑意温柔。
舜华整理着衣衫,拭去颊边血痕。行踪既露,唯有速往寰州。想起九霄,那个才照面便殒命的少年,心头泛起一丝歉疚。
"九霄...可有亲人?"
"没有。"谢莽声音低沉。
这些流民军收编的孤儿,大多孑然一身。九霄如此,扶风亦是,皆是乱世飘萍。
夜色如墨,车外景物飞掠。舜华忽念起夏荷——崔府迟早倾覆,不知崔芝玉可会容她?
"是去寰州?"
"父亲己安排妥当。"
车厢内只剩风声与呼吸交织。困意袭来,舜华不自觉靠上谢莽肩头。
感受到肩头重量,谢莽心跳如擂鼓。
"你兴奋什么?"舜华蓦地抬头。
"没有。"他矢口否认。
舜华指尖点在他胸膛:"心跳快震碎车厢了。"
谢莽趁机握住她的手:"真没有!"
"松手。"舜华挣了挣,见他松开才道:"越发幼稚了。"
"我方才杀敌时帅不帅?"谢莽突然问道。
车辕上的扶风一个踉跄——这哪还是那个杀伐果决的谢小将军?
舜华闭目装睡。
温热掌心忽地捧起她的脸。睁眼便见一包酥糖:"今日见孩童们争买,想着你或会喜欢。"
酥糖入口即化,甜香满溢。
"尚可。"她淡淡道,唇角却悄悄扬起。
谢莽瞧她分明喜欢却偏要嘴硬,也不拆穿,只眼底笑意更深。
她向来如此,从小便是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
一行人昼夜兼程,至破晓时分方抵武州边境。扶风寻了间僻静客栈停下马车。
"稍作休整。"谢莽轻唤舜华,为她披上外裳,搀她下车。
要了两间客房,谢莽仔细检视无误后道:"我就在隔壁。"
舜华倦极,后背伤口隐隐作痛,仍强撑嘱咐:"让扶风好生歇息,他赶了一夜车。"
"我也整夜未眠!"谢莽顿时垮脸,委屈不己。
身后的扶风再次脸黑,谢莽你真是够了。
"你也是。"她无奈摆手。
待谢莽离去,舜华褪衣查看,果然伤口渗血。
想起夏荷还当真是鱼娘贪了珠钗,不由苦笑。
在蒹葭院那些日子,她早将众人底细摸清。
鱼娘明着是老太太的人,实则是陆氏安插的眼线,平日借着老太太的势作威作福,暗地里监视崔芝玉。
殊不知崔芝玉将计就计,只待时机成熟。
这出丢钗大戏,从指使小丫鬟藏盒,到暗示鱼娘搜查,再到春柳纵火、浅喜栽赃,环环相扣。
丢失大氅尚可活命,偷窃御赐之物却是死罪。两罪加身,大夫人想暗中保下也无可奈何。
舜华心知这顿鞭刑难免。
更知崔芝玉所图非小——连李怀瑾身世的消息,怕也是她知晓后故意放出。
夏荷曾说这位大小姐暗中经营多年,行事隐秘。萧家舅父萧少君在暗处为她奔走,以萧氏财力,买通消息易如反掌。
既然她调查出李怀瑾身世,必然是知道了什么。
夏荷说她幼年丧母…
陆氏是在她母亲死后的第二年进的崔府,萧氏的死估计没那么简单。崔芝玉年岁渐长,她那个人心思缜密且聪明,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着手调查。
如此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崔霄对萧氏应该是没有任何情谊的,娶她不过是觊觎家财形势所迫罢了。
至于萧氏之死谁是始作俑者估计只有崔芝玉以及崔霄等人才知道了。
崔芝玉...
虽未正面有过交锋,却阴差阳错成了她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