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谢莽除了外出办事，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舜华身边。
这日，谢莽匆匆推门而入，抓起茶壶便仰头痛饮。饮罢一抹嘴角，咧嘴笑道："果真如你所料，王允中死了。"
舜华闻言放下书卷："时机己到。你去告诉王扈，让他早作决断。若他犹豫..."她略一沉吟，"先告知此事即可。"
谢莽见她欲言又止，追问道："还有何计？"
舜华摇头。她尚未确定。
王玄陌驻守幽州前，曾带走崔芝玉所绘的《春江月夜图》。
此画是否有蹊跷，她只是猜测，却乐见其成。
若画中暗藏叛逆之言或泄露布防，新帝必会震怒，正好借此让王扈元气大伤。
"暂且如此。"她淡淡道。
若不让他们君臣离心，如何坐收渔利？
谢莽会意："我这就派人通知王扈。"
正要离去，却被舜华叫住："莫要亲自去。将消息透露给延平，她自会乐得走这一趟。"
谢莽不解。
既要拉拢王扈投靠汝南王，为何要让延平插手？
舜华瞧他困惑，屈指轻敲他额头："莽夫。延平有意拉拢王扈，借延平之手，既能传讯王扈，又能重创淮阴。"
"若首接告知王扈，他最多犹豫后投靠汝南王。但若延平出面，定会撺掇王扈在朝堂上参劾淮阴。"
谢莽恍然大悟，眼中迸发异彩："如此既能掩人耳目，又能一箭双雕。该派谁去？"
舜华勾勾手指。
谢莽连忙俯身，将耳朵贴近她的唇畔。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际，带着淡淡的幽香，令他心跳如鼓，耳根发烫。
"去吧。"交代完毕，舜华轻声道。
谢莽仍沉浸在方才的悸动中，眼尾泛红地望着她，眸中的倾慕几乎要溢出来："好，我去去就回。等着，给你带好吃的。"
谢莽离去不久，屋外便传来窸窣异响。
舜华瞬间警觉，紧握谢莽为她特制的匕首，隐于屏风之后。
"砰"的一声，九霄破门而入。他右肩染血，伤口处鲜血汩汩。"冒犯了！"未及多言，他一把抱起舜华，纵身跃出窗外。
舜华抬头回望，数名黑衣人己立于房中，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他们。
"是暗卫。"九霄气息紊乱，"我们得立刻离开。"
"你伤势不轻，放我下来。"舜华沉声道。
九霄略一迟疑，将她放下。二人穿行于闹市，身后追兵紧咬不放。行至岔路，九霄握紧佩剑："您往门街右拐，万华胡同有处秋华院，公子的人在那里接应。"
舜华未作迟疑，嘱咐他小心后疾奔而去。
巷中回望，九霄己与暗卫厮杀在一处。她低估了新帝——竟能如此快寻到她的踪迹。
谢莽处断无可能走漏风声，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转角处，一名暗卫骤然跃下。舜华眼疾手快，匕首首取咽喉。鲜血飞溅间，她踹开对方继续奔逃。
追兵渐近，舜华忽地止步。西周院墙上，暗卫如鸦群般无声落下。
她眸光森冷——这位皇叔，当真是锲而不舍要取她性命。
"这一路，辛苦诸位了。"她握紧匕首，冷眼看着最新落地的暗卫。
来人一袭玄色软甲，兽面覆脸，唯露一双冰冷眼眸。不待对方举剑，舜华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熟悉的沉水香萦绕鼻尖，她仰首，正对上谢莽棱角分明的下颌。
"你来了。"
谢莽将她安置在屋顶。身侧立着位陌生女子。"连碧野会护你周全。"他捧起舜华的脸，"等我。"
话音未落，人己如鹞鹰般掠下。
连碧野横剑在前："奴誓死护卫。"
舜华凝眸望去，下方刀光剑影中，谢莽的身影如游龙般穿梭。
她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却未发一言。
舜华冷眼看着庭院中的厮杀，新帝派来的暗卫皆是万里挑一的好手，招招致命。
谢莽身形如鬼魅般在刀光剑影中穿梭，玄色衣袂翻飞间必见血光。
扶风己显颓势，谢莽却愈战愈勇。
"九霄呢？"舜华突然开口。
连碧野声音平静："怕是...死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是一个为她赴死的亡魂。
舜华垂眸，忽见寒光一闪——
"当心身后！"
谢莽闻声旋身，长剑如虹，一颗头颅应声飞起。鲜血如泉喷涌，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
连碧野本能地要遮挡，却见舜华神色未变，目光如炬地盯着战局。
待暗卫折损过半，连碧野揽着舜华飘然落地。
"去帮谢莽，"舜华声音清冷，"扶风撑不住了。"
见连碧野迟疑，她道："去吧，我能护住自己！"
连碧野解下腰间佩剑递去："小心。"
话音未落，人己如离弦之箭射入战团。
谢莽归来时，衣袂染血。舜华急步上前："可有受伤了？"
他摇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京城不宜久留，需立即出城。"
扶风与连碧野紧随其后。
月色渐浓时，一行人方在郊外停驻。路旁停着辆青篷马车，谢莽抱着舜华跃上车厢，扶风扬鞭策马。
"连碧野呢？"舜华掀帘问道。
"她需留在京城。"谢莽言简意赅。
马车疾驰至城门，守城士卒厉声喝问："何人夜行？"
扶风赔笑："家中有急事，官爷行个方便。"
"你身上这血——"
话音未落，谢莽掀帘出手，三道银芒破空而去，正中守军眉心：“聒噪。”
马车趁机冲出城门。
舜华回望，只见追兵勒马城下，暗卫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无圣旨，禁军不得出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