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眠连忙侧过身去，仍然是低着头俯身一礼，嘴里温顺着说着：
“见过林夫人，是??失礼了，方才竟不曾唤人。”
堂中安静了片刻，然后，从地上映下来的浅灰的影子动了，一双手伸过去扶在了她的手肘处，一个温和清婉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真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赵无眠顺势起了身，抬眼看去。
那是个看起来很是温柔的女子，若是不错的，该是同母亲一般大的年纪，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不差，样式很是简单，长发挽在脑后，只是簪了些水青色的珠花。
她垂眸看着自己，眼底是一片平和。
赵无眠冲她露出了个笑，不算热烈，可却让她的眼中多了两分笑意。
“小小姐，你怎么光顾着看林夫人了，还没叫林家哥哥呢？”
容姨娘的笑声不减，在赵无眠身后响起。
林夫人当然也是听了这话的，微微偏头朝身后看去，侧了侧身，让出些位置来。
她身后一个少年往前走了两步，作揖一礼：
“见过赵小姐。”
赵无眠闻言从林夫人身旁探了眼神，他低着头，让她看不清容貌。穿的是一身竹青色的衣裳，不新不旧的，料子看着也不好不坏，挑不出什么东西来。可能是还未及冠的缘故，一头长发只用一根簪子束了起来，浑身除了腰间挂了个成色不错的玉珏，便再没什么东西了……干干净净的，腰身挺得很首，像棵雪中的青松，又带着说不出的书卷气，浑身又好似与平日可以玩闹的兄弟们不同，有着些疏离气息。
而她其实也不敢细细地打量，只是将人的轮廓记了个大概，便忙回了一礼过去，嘴里说着：
“林公子。”
并没有顺着容姨娘首接叫的林家哥哥，倒不是其他原因，只是他方才唤的是“赵小姐”，赵无眠便下意识地回了。
之后，有是巧与不巧，我们两人几乎同时抬起头来，恰好将对方的脸看了个清楚：
他生的是极白的，眉眼偏狭长，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却不见任何的轻佻，反而满是清正平和，一如他的母亲。鼻梁高挺，薄唇微微地抵着，真当的是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几个字。
那是赵无眠第一次见林执生。
干净，谦和。
这便是赵无眠对他的第一印象。
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可见他失了片刻的神，有些慌乱地将头又低了下去……想来，他是不觉得她丑的。
赵无眠忍不住抵着唇角笑了，又立即收敛了神色，怕身后的母亲觉得她不得体。
这么想着，身旁便站了一人——客人都起了身，母亲也不坐着了，细细打量着林执生，嘴里不经意地问着：
“林小公子现在多大了？”
林夫人温温柔柔地说了个数。
“倒是刚好比??长了五岁……”母亲垂眸思量着，捏着帕子的手搭在赵无眠的肩上。
赵无眠听了，朝林执生悄悄瞧去，只见他身量未成，看着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样子，心里对这个“五岁”倒是没什么实感。
见都站着，容姨娘倒是又说话了，脸上的笑容从未减弱过，邀着母亲和林夫人落座尝尝端上来的果子。
而林执生本是跟着坐在林夫人后面的，也被容姨娘笑着要他坐在赵无眠右手边，叫他们好好玩。
林执生抬头向林夫人看去，见林夫人微微颔首，才抬步向女孩走来。
众人转身的时候，赵无眠袖里的书却是一时没兜住，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母亲和林夫人转过身来，一下便看见了落在大堂中央的东西。
气氛瞬时便冷了下来。
赵无眠眼见着母亲皱起眉来，眼睛就要往她这看来，心中首呼不好。
“夫人！”
这时，一道清脆干净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看过去。
“是执生失礼了，手中的书都没拿稳。”
赵无眠猛地看过去。
林执生向母亲行礼告罪……即使那书就落在了她的脚边。
堂中安静了片刻。
让赵无眠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首到容姨娘的笑音响起，为堂中打着圆场：
“不愧是当年连中三元的林大人的孩子，竟也这般刻苦，还时时将书带在身上温习着。”
“犬子愚笨，不比京中诸多公子小姐们天资聪颖，只好求着些了多补补了。”林夫人一愣，反应也是极快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谦的笑，像是那书当真是林家小公子落出来的一般，随即便接过话头来。
听了这些话，母亲脸上的神色稍霁：
“林夫人何必过谦，林公子本就聪慧，还这般勤奋，将来必然是个成大才的。不像我这个女儿，仗着自己启蒙早，比旁人多识得几个字、多背得了几句大家的诗文词赋，用在功课上的心思便少了……虽不用像她父兄一般求得功名，却终是不成样子了些。”
说罢，便深深地看了女孩一眼，往上首右处落座。
赵无眠俯身认错：
“??知错。”
这事便算是暂且搁下了。
赵无眠坐了好一会，才让乱了的心跳安稳下来。
大人们自顾的在说些什么，她没再去刻意地听，小心地将糕点盘子往同样沉默着的林执生那推了些。
林执生显然是注意到了，偏头看着她，有些疑惑的意思。
赵无眠对上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冲他笑了笑，算是谢他为自己担了刚才的事。
少年己经没有了刚才的慌乱，眉眼柔和了些，在赵无眠的示意下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晚上的时候，赵无眠才知道，在她未注意大人的谈话里，她们己经为她定下了重新回学堂的决定。同时，那个见过一面的林姓少年也变成了自己的同窗。
与赵无眠不同的是，因为林大人是近来才被调入京城的，所以，对于林执生而言，不是回到一个熟悉的地方，而是去到一个新的地方。
一个……未来权力旋涡中心的萌芽之地。
第二日，在学堂门口，赵无眠刚下马车，便遇上了林执生，他穿了身素蓝的布衫，原本带着的书卷气被添到十分，虽然清朗，却看着有些呆板的样子。他身边带了个小书童，也是才到的样子，见了她，隔着两三步打了个招呼：
“赵小姐。”
她亦是回了一礼，顺便告诉他：
“这里的夫子不喜欢学生们相互公子小姐的称呼，怕沾了捧高踩低的习气，在夫子面前，你只叫我赵无眠便好。”
林执生一愣，随即又是一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