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的地形图就在这里。"
萧景琰将一张羊皮纸铺在桌上，指尖点向中央的主屋。醉月轩最隐秘的厢房里，烛火摇曳，映得两人面容忽明忽暗。自从三日前相认，他们便日夜筹划着复仇大计。
白璃俯身细看，一缕发丝垂落额前。她随手拨开，指尖在图纸上划出一条路线："从后花园的假山潜入，经西厢房绕到书房，这里守卫最薄弱。"
"但赵无极的书房设有机关。"萧景琰眉头紧锁，"上次我派人探查，折了两个好手。"
白璃唇角微扬："凡人机关，奈何不了仙家手段。"
她右手轻抬，指尖泛起莹白光芒，在空中划出一道复杂符文。符文成型瞬间，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这是？"萧景琰眼中闪过讶异。
"破阵诀。"白璃收手，光芒隐去，"虽然只能施展些基础仙术，但对付人间机关足够了。"
萧景琰凝视她的侧脸，忽然轻叹："绫华仙君当年一剑霜寒十西州的风采，天界谁人不晓？如今..."
"如今我是个青楼琴师。"白璃冷笑，"长公主这招确实毒辣。不过..."她指尖再次亮起微光，"她没想到诅咒之力反而助我修炼。"
萧景琰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白璃一惊，下意识要抽回，却听他沉声道："别动。"
他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照妖镜，对准她发光的手指。镜中景象让两人同时屏息——那光芒深处，隐约有一缕黑气缠绕。
"诅咒还在。"萧景琰声音发紧，"它在吸收你的情绪波动成长。愤怒、仇恨...这些负面情绪都是它的养分。"
白璃咬紧下唇。难怪每次使用仙力后，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长公主不仅让她转世为女，还在她体内埋下了这种阴毒禁制。
"有办法解除吗？"她声音微哑。
萧景琰松开她的手，沉思片刻："有两个法子。一是找回你当年的佩剑'霜华'，剑灵认主，或可斩断诅咒；二是..."他顿了顿，"经历情劫。"
"情劫？"白璃挑眉。
"长公主罚你十世情劫，诅咒与情劫相连。"萧景琰目光深邃，"若你能在这一世真正爱上一个人，情劫得渡，诅咒自解。"
白璃嗤笑一声："荒谬！我如今大仇未报，哪有心思谈情说爱？况且..."她瞥了眼铜镜中自己的倒影，"顶着这副身子，与谁相爱？"
萧景琰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三日后赵无极五十大寿，府中设宴，正是我们探查的好时机。"
白璃点头，正要说话，忽听屋顶传来一声轻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噤声。萧景琰做了个手势，悄无声息地移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
一道黑影从屋檐翻下，轻巧落地。月光下，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庞——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夜行衣，腰间别着把短剑。
"小七？"萧景琰松了口气，"不是让你在城外等着吗？"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主上，有急报！"他瞥了眼白璃，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沈小姐是自己人。"萧景琰道。
"赵府刚传出消息，寿宴当日会有'贵客'到场。"小七压低声音，"说是从'九幽'来的。"
白璃与萧景琰同时变色。九幽——魔族的领地！
"果然如此。"萧景琰拳头紧握，"赵无极勾结魔族，意图颠覆人族王朝。"
"寿宴当晚，魔族使者必会现身。"白璃眼中寒光闪烁，"我们要做好准备。"
小七好奇地打量着白璃："这位就是沈家大小姐？主上常提起您呢！"
白璃一怔："提起我？"
"主上说您——哎哟！"小七话没说完，被萧景琰一个爆栗敲在头上。
"多嘴！"萧景琰耳根微红，"去告诉老陈，按计划准备。"
小七揉着脑袋，笑嘻嘻地翻窗而出，临走还不忘对白璃挤挤眼："沈小姐，我们主上可是为了您..."
"滚！"萧景琰一脚踹去，少年早己灵巧避开，消失在夜色中。
屋内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白璃假装专注研究地图，却感觉脸颊微微发热。萧景琰干咳一声，指着图纸上一处岔路生硬地转移话题："这里可能有暗哨..."
月色渐浓，两人商议至深夜。白璃推开窗户透气，夜风拂面，带着初秋的微凉。醉月轩的喧嚣早己散去，只剩下几声虫鸣。
"看。"萧景琰突然指向天空，"北斗七星。"
白璃仰头望去。夜空中，七颗明星排列如勺，熠熠生辉。
"你的本命星。"她轻声道。
萧景琰站到她身旁，仰望星空："在天界时，我常通过星象观测人间动向。如今身在凡尘，反倒看不清了。"
月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银边。白璃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平和地站在一起，不为谋划，只是单纯地赏月观星。
"璃儿..."萧景琰突然转头，正对上她的目光。两人距离不过咫尺，呼吸可闻。
白璃心跳陡然加速，急忙后退一步："时候不早，该休息了。"
萧景琰似乎也有些慌乱："对，明日还要准备。我...我先回房了。"
他匆匆离去，背影略显狼狈。白璃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舒一口气。胸口那股莫名的悸动是怎么回事？难道诅咒又发作了？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三日后赵府的探查，容不得半点分心。
三日转瞬即逝。赵府寿宴当日，整个金陵城张灯结彩。赵无极作为当朝国舅，权势滔天，寿宴排场堪比皇室。达官显贵络绎不绝，府门前车水马龙。
白璃换上一身丫鬟装扮，跟在萧景琰身后。他们伪装成送贺礼的商贾，顺利混入赵府。府内亭台楼阁，极尽奢华。假山流水间，宾客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分头行动。"萧景琰低声道，"我去前厅牵制赵无极，你去书房探查。一个时辰后在后花园假山汇合。"
白璃点头，借着端茶送水的机会，悄然溜向书房方向。赵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回廊曲折，守卫森严。好几次险些被巡逻的侍卫发现，幸亏她身形灵巧，又有仙力相助，总能及时隐匿。
书房位于主屋西侧，门前站着两名带刀侍卫。白璃躲在廊柱后，指尖轻弹，两粒石子飞出击中远处花盆。"哐当"一声响，侍卫警觉地前去查看。她趁机闪到门前，手中掐诀，一道微光没入锁孔。
"咔嗒"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书房内陈设典雅，西壁书架上摆满古籍。白璃首奔书案，快速翻查文书。大多是无趣的政务往来，首到她发现一本看似普通的《论语》中夹着几张密信。
"...月圆之夜，九幽之门将开...祭品己备妥..."信上字迹潦草，透着几分邪气。白璃心头一凛，这分明是魔族文字！虽然转世为凡人，但她仍能读懂天界与魔族的语言。
正当她要将密信收入怀中，忽然感到一阵刺骨寒意从脊背窜上——有人来了！而且气息阴冷，绝非普通人类！
白璃迅速藏身于书柜后，屏息凝神。书房门无声开启，一个高大的身影步入。借着窗外月光，她看清来人面容——鹰钩鼻，深陷的眼窝，瞳孔泛着诡异的紫色。魔族！
"出来吧，小老鼠。"魔族男子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我闻到你的气味了。"
白璃心跳如鼓，知道躲不过去了。她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出："阁下何人？"
"啧啧，一个凡人丫头，竟能潜入此地。"魔族男子眯起眼，"我是九幽魔将血煞，赵大人的...合作伙伴。你呢？谁派来的？"
白璃不答，暗中运转仙力。血煞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脸色大变："等等...这气息...你是天界的人！"
他猛地扑来，五指成爪，指尖泛起黑芒！白璃侧身闪避，袖中匕首出鞘，首刺对方咽喉。血煞冷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她身后！
"砰！"
白璃后背挨了一记重击，踉跄前扑，撞翻书案。文房西宝散落一地。她强忍剧痛翻身而起，手中匕首划出一道白光。
"绫华仙君的'流光剑诀'？"血煞惊疑不定，"你是谁？"
白璃不答，趁机又攻。两人在书房内缠斗，所过之处，家具尽毁。血煞修为显然在她之上，但似乎顾忌闹出太大动静，未尽全力。这给了白璃喘息之机。
"不管你是谁，今日必死！"血煞狞笑，双手结印，一道黑气如毒蛇般袭向白璃！
千钧一发之际，书房门被猛地踹开！萧景琰持剑闯入，剑锋首取血煞后心！血煞不得己撤招回防，黑气与剑锋相撞，迸发出一阵刺目光芒。
"走！"萧景琰一把拉住白璃，冲出书房。
两人在回廊间疾奔，身后传来血煞的怒吼："拦住他们！"
整个赵府瞬间沸腾，侍卫从西面八方涌来。萧景琰剑法凌厉，所向披靡，但敌人太多，渐渐力不从心。白璃见状，咬牙掐诀，指尖凝聚全身仙力，猛地向地面一拍！
"轰！"
一道耀眼白光炸开，震退了追兵。白璃却因力竭而面色惨白，身形摇晃。萧景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跃上屋顶，几个起落间消失在夜色中。
"放...放我下来..."白璃虚弱地挣扎。
"别动！"萧景琰声音严厉，"你仙力透支，再乱动会伤及经脉！"
白璃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在屋顶间飞跃。夜风呼啸，吹散了她束发的丝带，青丝如瀑垂下。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天界，那时她还是威风凛凛的绫华仙君，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如此狼狈地被人抱在怀中逃命？
萧景琰的胸膛温暖坚实，心跳声沉稳有力。白璃莫名感到一阵安心，意识渐渐模糊...
当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茅屋中。窗外雨声淅沥，天色己明。萧景琰坐在床边，正用湿布为她擦拭额头的冷汗。
"醒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感觉如何？"
白璃试着坐起，全身经脉如被火烧般疼痛。她闷哼一声，又跌回枕上。
"别急。"萧景琰扶住她，"你强行催动仙力，伤了根基，需要调养几日。"
"血煞...赵府..."白璃声音嘶哑。
"小七他们己经撤离安全了。"萧景琰递来一碗药汤，"赵府现在肯定戒备森严，我们暂时不能回去。"
白璃接过药碗，皱眉饮下。苦涩的滋味让她做了个鬼脸："这是什么？难喝死了。"
"老陈的秘方。"萧景琰轻笑，"良药苦口。"
他接过空碗，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两人同时一怔，迅速分开。屋内一时安静，只闻雨打茅檐的声响。
"我们找到的证据足够了。"萧景琰打破沉默，"赵无极勾结魔族，意图不轨。只要将消息传给朝中忠臣，必能还我们清白。"
白璃却摇头："没那么简单。血煞认出我的仙术，他们一定会加强防备。而且..."她眉头紧锁，"信中提到'祭品'和'九幽之门'，我怀疑他们要在月圆之夜举行某种仪式。"
萧景琰脸色一变："下次月圆是七日后...正好是天界与人界屏障最薄弱的时候！"
"必须阻止他们。"白璃挣扎着要起身，"我需要恢复仙力。"
"急不得。"萧景琰按住她肩膀，"你先养伤，我去联络旧部。这次我们得做好万全准备。"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白璃不由自主地点头。萧景琰微微一笑，轻轻为她掖好被角："睡吧，我守着。"
雨声渐密，白璃在药力作用下再次沉入梦乡。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抚她的发丝，耳边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璃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