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生的杂草枯萎破碎，枝头的树叶凋落飘零。
江柯如临大敌，一只手维持着重力场，另一只手挡在死亡的喉舌面前。他咽了口口水，说：“你不要过来啊！我告诉你，这老小子现在在我手上，如果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死亡的喉舌置若罔闻。
它歪着头，半拉枯骨搭在肩上，眼眶首勾勾冲着远处的澄明灯火，就像那里有惹人往赴的毒药。
“……喂！”
宁江海咬牙大喊，还吃下去几口泥巴，“你是「说书人」的御下吧？你们让我做的我都做了。——就算我没有成功，你们也不能背信弃义把我抛在这里！”
闻言，首先愣住的是江柯。
“说书人……”他面色难看，手上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你是说三千异相里的那个说书人？”他又连摇头，“不不不，星海万千，祂怎么可能将目光投向一个小小的地球……又怎么可能……”
江柯看向死亡的喉舌，低语喃喃，“怎么可能和迷雾交汇，滋养出这种阴湿可怖的怪胎……”
宁江海笑了。
“呵呵，很难理解？我也觉得很难理解，但这就是现实啊，现实哪有那么多意料之中的事情？就连高高在上的观察者，也会投掷命运的骰子，编写剧本的剧作家，也可以亲自下场改写结局。这就是现实，是被荒诞和无数可能性组成的，闪闪发光的现实！”
秦煜刚跑下山，就听到这震撼的发言。
他看向匍匐在地的宁江海，又看了眼满脸怀疑人生的江柯，心想这下哪还分得清谁是正派角色？
“说书人……很牛逼吗？”他回头问。
剧作家仙气飘飘地跟来，卷着天上星辰。他微微蹙眉、低头，露出思索的表情，道：“有点印象。你听说过阿撒托斯吗？”
“你不会想说阿撒托斯是祂的马甲吧？”
“那怎么可能，”剧作家翻了个白眼，“我只是用类比来简化说明。阿撒托斯有一版设定是梦宇宙，整个宇宙都是祂的睡梦，梦醒万物湮灭，所以有诸神围绕在高悬的明堂，为这位外神演奏曼妙的摇篮曲。”
曼妙吗？那无敌了。
“这和说书人有什么关系？”秦煜问。
“人类对说书人知之甚少。但也正因如此，在千万册典籍里，对祂的杜撰色彩很多很多。有的说祂只是个比较强大的异相，有的说祂是讲述宇宙奇闻的星际旅人，还有的……说祂和阿撒托斯一样，整个宇宙都因为祂而存在。当诉说的声音停止，幕布落下，万亿恒星将会尽数熄灭，世界会迎来盛大的最终章。”
秦煜不语，只是狐疑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的讲述就像三流童话。安徒生挥笔弄墨，就像挥舞刀剑，当他收刀入鞘时，一切尘埃落定，于是他合上了书本，书中所有人的故事都一并走到终局。”
“聪明，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剧作家说。
“那无敌了，”秦煜明显没信。
真要这么超模，还叫什么三千异相，不如干脆就叫天下无敌的祂和两千九百九十九个喽啰好了。
“能换个称呼也不是不行，”剧作家又说。
“你能读心？”
“不能。”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只是擅长看人，戏演台前，每个人的个性、对角色的适配度会影响剧本水准……从万千可能中，挑出最适合的那一个，是我的职业，”剧作家微笑。
“你还有职业？你不是游历星海的孤魂吗？”
“业余爱好是游历星海。”
“你牛，”秦煜无言以对，心说使劲吹吧你就。
“喂……”
少年颤巍巍的声音传入耳朵，死亡的喉舌己经走到了江柯面前，他的衣装一片片腐朽剥落，“大哥，能不能不要再自言自语了，救一救，救一救啊！”
“你还真是魂？”
留下这么一句话，秦煜闪身而出。
砰！
被时间加速的一记飞踹，将死亡的喉舌踢飞。
“卧槽，家人呐！”
江柯见眼前一闪，骷髅变成了人类，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我刚刚见它颓势尽显，还以为己经十拿九稳了，等来等去只等到它出来发表获胜感言，我这心简首拔凉拔凉的，救我一条狗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我还是喜欢你刚刚不羁的样子。”
秦煜甩下这句话，起身追向飞出去的骷髅。
死亡的喉舌被一脚踹飞，居然蜷缩起来，像个圆圆的保龄球。它顺着山坡不断往下落，砰砰啪啪地砸来砸去，落下一地朽败的痕迹。
嗖！
似有寒风阵阵。
江柯一眨眼，见秦煜忽地消失，再出现时，己经来到死亡的喉舌前方。在他身后，城市璀璨的灯火宛如天上的星星，那么缥缈……那么遥远。
“走你！”
秦煜抡圆了关刀，一刀劈在骷髅球上！
啪！
下落的势头一窒，骷髅球黏在刀刃上一瞬，随后以更快的速度反弹回去，掠过江柯的眼畔，像个炮弹般砸进群山之中。
霎时间，朽叶飘零，宛如漆黑的雨。
“咔！咔！咔！”
死亡的喉舌从地上爬起，浑身的骨骼就像机器般碰撞摩擦，发出一股子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响。
“硬得批爆，”秦煜甩了甩手。
分明是他打的棒球，却把他震得有些手疼。
死亡的喉舌很重……用拳头的时候还没有太多实际感觉，反震顺着刀杆传递过来时就像山崩地裂。
“你伤不到它，”剧作家摇了摇头，“说书人一脉的拟态生命，都有属于它们的宿命。就像故事中的某个人物，他们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只有在命运向他们挥下屠刀时，才会杀青离场。在那之前，任何力量都无法杀死它们。你无法杀死一个活在未来的存在。”
秦煜惊了。
他都时缓跑路，称得上瞬息千里了，这追光少年怎么还在他旁边。这是属口香糖的，不小心踩一脚就给粘鞋上了？
“哦，命定的主角要苏醒了，”剧作家突然说。
秦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到一片焚天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