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夜雾惊魂
夜幕像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沉压在废墟上空。
陈默用办公桌死死顶住办公室门,金属桌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窗外的嘶吼声渐渐密集,不再是零星的虫鸣或狼嚎,而是像潮水般层层叠叠涌来,夹杂着某种低频震动,让墙壁上的粉尘簌簌下落。他扯过窗帘遮住玻璃,布料上的破洞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照亮空气中漂浮的红雾——那些白天还只是淡粉色的雾气,此刻浓得像化不开的血,在房间里缓缓流动,带着若有若无的甜腥味。
“红雾夜晚会变浓……”
地图背面的字迹在脑海里浮现,陈默摸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桌上的半截蜡烛。微弱的火苗在红雾中明明灭灭,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布满弹孔的墙壁上。左臂的烧伤还在隐隐作痛,他撕开急救包,用仅剩的碘伏擦拭伤口,酒精挥发时的刺痛让他清醒了几分。工具箱里的零件散落一地,他捡起两根电线,剥掉绝缘皮缠在灯管两端,做成一个简易的电击棒——老郑说过,变异生物大多怕强光和电流,哪怕只是微弱的威慑。
凌晨三点,震动声突然变近了。
不是来自窗外,而是来自墙壁内部,像有什么东西正用爪子在水泥里挖掘。陈默熄灭蜡烛,握紧电击棒贴在门后,呼吸放得极轻。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那越来越响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咯吱……咯吱……”
玻璃摩擦的锐响从窗缝钻进来。陈默屏住呼吸,透过窗帘的破洞向外望去——数十只蚀骨虫正顺着写字楼的外墙攀爬,它们的银色甲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六对细足交替着抓住玻璃碎片,留下一串串绿色的粘液痕迹。最前面的几只己经爬到了十楼的高度,复眼透过玻璃死死盯着房间中央,口器开合间,能看到里面细密的锯齿在反光。
它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里。
陈默突然想起下午在储藏室闻到的血腥味——老郑的血洒在了工具箱上,这些虫豸能循着气味追踪到十楼。他抓起桌上的消防斧,猛地拉开窗帘,玻璃上的蚀骨虫被突然出现的人影惊得一滞,紧接着更加疯狂地用口器啃咬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砰!”
第一块玻璃碎了。
尖锐的玻璃碴像暴雨般洒进房间,一只蚀骨虫率先钻了进来,绿色的粘液滴在地板上,将水泥地蚀出一串冒烟的小坑。陈默挥起电击棒砸过去,电流穿过虫壳的瞬间,蚀骨虫发出刺耳的嘶鸣,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但更多的虫豸顺着破洞涌进来,它们无视同伴的尸体,踩着绿色的粘液朝陈默爬去,密密麻麻的虫群在地板上汇成一条银色的河流。
他被迫后退,后背撞在保险柜上,冰冷的金属让他打了个寒颤。电击棒的电力在连续击打中迅速减弱,发出的“滋滋”声越来越微弱。陈默瞥见办公室内侧有扇铁门,上面挂着“资料室”的牌子,他记得这种门通常是防火防盗的,比普通木门坚固得多。
“滚开!”
他用消防斧劈开最前面的几只蚀骨虫,趁着虫群被劈开的空隙,猛地冲向资料室。蚀骨虫的速度极快,有两只己经爬到了他的脚踝边,绿色的粘液溅在裤腿上,烫得他皮肤发麻。陈默用尽全力踹开资料室的门,闪身进去,反手扣上厚重的铁门闩。
“哐当!”
虫群撞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门闩在剧烈震动中微微松动。陈默背靠着门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全是铁锈味。资料室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透进的微光,照亮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他摸索着找到墙角的文件柜,用力推过去顶住门,金属柜与铁门碰撞的声响暂时盖过了虫群的啃咬声。
暂时安全了。
陈默靠在文件柜上,点燃蜡烛,微弱的光晕里,他看到资料室的货架上堆满了档案盒,标签上写着“天枢集团项目档案”。他随手抽出一个打开,里面是些关于基因编辑的研究报告,字迹潦草,夹杂着很多专业术语,看得他一头雾水。但在最后一页,他看到了一张标注着“红雾敏感生物”的表格,蚀骨虫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用红笔写着:“惧高温,喜血腥味,群体行动时会释放信息素”。
原来这些怪物会互相传递信号。
陈默正想继续翻看,铁门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不是虫群啃咬的“咯吱”声,而是某种柔软的东西在轻蹭门板,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呜咽。
他瞬间握紧消防斧,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这声音太像人类的啜泣了。
“救……救命……”
微弱的呼救声从门外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个女人的声音,还夹杂着压抑的咳嗽。陈默的眉头拧了起来,他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虫群撞门的影子在晃动,看不到任何人影。
“谁在外面?”他低声问,声音因紧张有些沙哑。
“我……我是楼下的幸存者……”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下午躲在三楼,被虫群逼到这里的,求你开门让我进去……我知道怎么对付这些虫子……”
陈默的目光扫过门缝外的地板,那里除了绿色的粘液,还有几滴暗红色的液体——是人类的血,很新鲜,应该是刚才被虫群划伤留下的。他想起老郑说过的“变异艾草粉”,也许这个女人真的有办法驱虫。
但蚀骨虫还在疯狂撞门,铁门己经被啃出了几个小坑,绿色的粘液顺着缝隙渗进来,在地面蚀出细密的纹路。如果开门,虫群很可能会趁机冲进资料室。
门外的啜泣声越来越微弱,夹杂着虫群靠近的“沙沙”声,像是那个女人正在被虫群围攻。
陈默的手指在门闩上犹豫着,消防斧的木柄被手心的冷汗浸得发滑。他能清晰地听到女人的惨叫声越来越近,还有蚀骨虫啃咬皮肉的“咯吱”声——和下午刀疤男被吞噬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就在他准备拉开门闩的瞬间,资料室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不是虫豸爬动的声音,像是有人用指甲扣动金属格栅的声音。
陈默猛地抬头,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那里的栅栏不知何时被撬开了一道缝,一双眼睛正透过缝隙往下看,瞳孔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绿光,既不是人类的眼睛,也不是蚀骨虫的复眼。
而门外的呼救声,在这一刻突然停了。
走廊里只剩下虫群撞门的巨响,和通风管道里越来越清晰的、指甲刮擦金属的“沙沙”声。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