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隔间里的阴影
蚀骨虫啃咬铁门的“咯吱”声突然变缓，像是被门外的啜泣声吸引。陈默握紧消防斧贴在门后，指节因用力泛白——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与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重叠，在死寂的资料室里格外刺耳。
“求你了……”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混着虫豸退散的“沙沙”声，“我被虫群咬了，再不给伤口消毒就……”话没说完就变成剧烈的咳嗽，咳得几乎喘不过气。
陈默的目光扫过门缝下的血迹——暗红色的血珠还在不断渗出，新鲜得能闻到铁锈味。他想起老郑说过的“变异艾草粉”，如果这女人真有驱虫的办法，或许能摆脱眼前的困境。但蚀骨虫还在门外徘徊，贸然开门无异于引狼入室。
通风管道的“咔哒”声突然变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用爪子抠挖金属格栅，螺丝松动的脆响从头顶传来。陈默猛地抬头，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天花板上的通风格栅——那里的缝隙正在扩大，一双浑浊的绿眼睛正透过格栅往下看，瞳孔竖成细缝，与铁脊狼的眼瞳如出一辙。
两头受敌。
陈默咬了咬牙，突然拉开门闩。门外的女人显然没料到他会开门，踉跄着摔进来，怀里的急救包掉在地上，滚出半瓶碘伏和几卷纱布。她穿着件沾血的白大褂，头发乱糟糟地粘在汗湿的额头上，左臂的伤口深可见骨，绿色的粘液正顺着伤口往里渗，皮肤己经泛起不正常的青黑色。
“快……关门！”女人的声音发颤，指着门外——几只蚀骨虫正顺着墙壁爬过来，复眼死死盯着敞开的门缝，口器开合间，锯齿状的牙齿在微光中反光。
陈默反手带上门，消防斧重重砸在门闩上。女人趁机扑到墙角，抓起碘伏往伤口上倒，浓烈的刺激气味让她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出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是谁？”陈默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女人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半截工牌——塑料牌上印着“天枢生物科技”的字样，名字被血污盖住，只露出个“晴”字。
“苏晴……”女人喘着气回答，用纱布紧紧缠住伤口，“灾变前是这栋楼的文员，躲在三楼茶水间，被虫群追了半天才跑到这儿。”她抬起头，陈默这才看清她的脸——算不上漂亮，但眼睛很亮，此刻却盛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你呢？也是幸存者？”
陈默没回答，而是用消防斧指向通风管道。那里的“咔哒”声越来越响，格栅的螺丝己经被撬松了两颗，缝隙里露出的绿眼睛正缓缓转动，锁定了房间中央的两人。
苏晴的脸色瞬间惨白：“是……是铁脊狼！”她突然想起什么，抓起身旁的金属档案柜往通风口推，“快！把它顶住！这东西能咬穿钢板！”
陈默立刻上前帮忙。两人合力将沉重的档案柜推到通风格栅下方，柜角刚好卡在格栅缝隙里，暂时阻止了那东西的冲撞。但铁脊狼的力量远超想象，档案柜被撞得剧烈摇晃，金属抽屉“哐当”作响，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在地上铺成一片狼藉的白色。
“它怎么会在这儿？”陈默喘着气问，目光落在散落的文件上——其中几张印着天枢集团的logo，上面的“基因融合实验”字样被虫蛀得残缺不全。
“写字楼的通风系统连通整栋楼，”苏晴的声音发颤，“三楼有个宠物医院，灾变前养过警犬……这东西说不定是……”她突然顿住，盯着陈默的工具箱，“你那箱子里有液压剪？”
陈默点头，握紧工具箱的背带——这是他穿越以来唯一的依仗，里面的零件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用得上。”苏晴突然镇定下来，指着通风口，“铁脊狼的爪子再硬，也扛不住液压剪的剪切力。等它把格栅撞开的瞬间，你剪它的前爪，我来吸引注意力。”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小瓶红色液体，“这是驱虫剂的浓缩液，能暂时刺激它的眼睛。”
陈默看着那瓶液体，突然想起老郑的驱虫粉——苏晴对变异生物的了解，不像个普通文员该有的。但此刻容不得多想，通风口的格栅己经被撞得变形，第三颗螺丝“嘣”地弹飞，露出的缝隙足够铁脊狼伸出半只爪子。
“准备好。”苏晴拧开浓缩液的瓶盖，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连门外的蚀骨虫都发出不安的嘶鸣。
“哐！”
最后一颗螺丝断裂，格栅被整个掀飞。铁脊狼的脑袋率先探进来，暗灰色的角质层在应急灯的红光下泛着冷光，绿色的涎水顺着半尺长的獠牙滴落，在档案柜上蚀出一串冒烟的小坑。它的目光扫过苏晴，又转向陈默，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显然将两人都视作猎物。
“就是现在！”
苏晴猛地将浓缩液泼向铁脊狼的眼睛。液体飞溅的瞬间，铁脊狼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前爪疯狂地刨向通风口，试图挣脱档案柜的阻挡。陈默抓住这个间隙，液压剪的钳口精准地卡住狼爪最薄弱的关节处，用力按下手柄。
“咔嚓！”
骨骼断裂的脆响混着狼的惨叫炸响在房间里。铁脊狼的前爪被生生剪断，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在陈默的脸上，带着浓烈的腥臭味。它疼得猛地后退，庞大的身躯撞在通风管道里，发出一连串金属坍塌的巨响，很快消失在管道深处，只留下渐行渐远的咆哮。
陈默瘫坐在地，液压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苏晴靠在档案柜上大口喘气，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碎发，刚才的镇定荡然无存，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颤抖。
“暂时……安全了？”她声音发颤地问。
陈默没回答，目光落在铁脊狼残留的断爪上。那爪子的角质层下，露出的不是野兽该有的肌肉纤维，而是带着金属光泽的丝线，像是某种人造的强化组织。他突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军事报道——天枢集团曾涉足生物兵器领域。
“你到底是谁？”陈默捡起断爪，举到苏晴面前，“普通文员不会知道铁脊狼的弱点，更不会随身携带驱虫浓缩液。”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躲闪着不敢首视他：“我……我只是喜欢看科普文章……”
“是吗？”陈默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文件，“那你该认识这个。”他捡起一张没被虫蛀的文件，上面的“红雾适应性测试”几个字清晰可见，右下角的签名栏里，印着一个模糊的“苏”字。
苏晴的嘴唇哆嗦着，突然抓起地上的消防斧，猛地朝陈默挥过来：“少管闲事！”
陈默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液压剪横扫出去，撞在苏晴的手腕上。消防斧“哐当”落地，苏晴疼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果然是天枢的人。”陈默握紧液压剪，一步步逼近，“这栋楼的陷阱，蚀骨虫的聚集，是不是都和你们的实验有关？”
苏晴靠在门上瑟瑟发抖，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灾变那天我在加班，亲眼看到他们把红雾病毒倒进通风系统……我只是想活下去，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陈默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苏晴手臂上的伤口——那里的皮肤己经开始泛黑，显然被蚀骨虫的粘液感染了，而她刚才的挣扎，更像是走投无路的自保，而非有预谋的攻击。
“红雾病毒是什么？”他放缓语气，液压剪的刃口微微下垂。
“是……是能让生物变异的药剂，”苏晴抽泣着说，“天枢想制造‘新人类’，结果失控了……红雾扩散后，动物先开始变异，后来是……是人……”她突然抓住陈默的胳膊，眼神里充满恐惧，“你不能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说有‘安全区’的人，都是天枢的诱饵！”
通风管道里传来“哗啦”一声，像是铁脊狼在管道深处撞翻了什么东西。陈默的目光重新投向通风口，那里的黑暗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场人类的内讧。
“先出去再说。”他捡起消防斧递给苏晴，“蚀骨虫可能还在外面，我们得找条别的路。”
苏晴犹豫了一下，接过斧头，指了指资料室内侧的一扇小门：“这后面是档案室的夹层，通十二楼的消防通道。灾变前我偷藏过零食，对路线熟。”
陈默推开门，里面果然是条狭窄的夹层，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墙壁上贴满了天枢集团的旧报纸，上面的“基因编辑技术突破”标题被岁月熏得发黄。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夹层，苏晴在前引路，脚步轻快得不像个刚受惊吓的女人，显然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
夹层尽头有个检修口，苏晴用消防斧撬开盖板，露出十二楼消防通道的楼梯。陈默爬出去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这里似乎比楼下干净，墙壁上的血污也少了很多。
“十二楼是天枢的研发部，”苏晴解释道，“灾变时锁得严，没被太多人闯入。”她突然停住脚步，指着楼梯转角的垃圾桶，“看！”
垃圾桶里扔着半盒未开封的抗生素，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是灾变前一个月，显然是近期才被丢弃的。陈默捡起药盒，发现底部沾着一根棕色的头发——长度及肩，和苏晴的发色一致。
“你早就来过这里。”陈默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知道这里有药，也知道铁脊狼的存在，刚才的惊慌都是装的。”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楼梯下方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是铁脊狼的爪击声，是人类的皮鞋踩在台阶上的“噔噔”声，规律而缓慢，带着某种刻意的从容。
两人立刻躲进旁边的安全通道隔间，屏住呼吸。
脚步声在十二楼的楼梯口停下，紧接着是金属摩擦的轻响，像是有人在摆弄什么器械。陈默透过隔间的门缝望去——楼梯口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个银色的金属箱，正用钥匙打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那扇门的门牌上写着：“基因储存库”。
男人打开金属箱，里面露出几支蓝色的药剂，标签上的“克隆体激活剂”字样刺痛了陈默的眼睛。他突然想起资料室里的克隆体照片，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73号的基因序列果然稳定，”男人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带着某种满意的笑意，“秦峰博士的眼光没错，穿越程序成功了……”
陈默的心脏骤然缩紧——73号？穿越程序？难道他的穿越不是意外，而是天枢集团的计划？
苏晴显然也听到了，她的身体开始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
男人拿着药剂走进基因储存库，关门的瞬间，陈默看到他白大褂的领口露出半枚徽章——上面的编号与苏晴工牌上的模糊印记，一模一样。
隔间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他是……天枢的研究员。”苏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恐惧，“负责克隆体培育的，我在灾变前见过他……”
陈默没说话，目光落在安全通道的出口——那里通往十二楼的办公区，而办公区的窗户正对着写字楼的中庭，从那里或许能看到男人的脸。
他轻轻推开隔间门，示意苏晴跟上。两人猫着腰穿过走廊，躲在办公区的玻璃隔断后，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望向基因储存库的门。
几分钟后，门开了。男人走出来，手里的金属箱空了，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当他转身锁门时，陈默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眼神里的冷漠像结了冰的湖面。
“克隆体……”陈默的声音发颤，终于明白资料室里的照片意味着什么，“他们复制了我。”
苏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快走！他要下来了！”
两人转身就往安全通道跑，刚冲进楼梯间，就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陈默，别跑了，我们是‘同类’。”
陈默猛地回头——男人不知何时追了上来，手里多了支装着蓝色药剂的注射器，正一步步逼近，嘴角的笑容像戴着一张僵硬的面具。
楼梯间的应急灯突然开始闪烁，红色的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将男人的脸照得一半明一半暗，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
（第七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