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后园,凌云独居的小院厢房内。浓重的草药味也无法完全掩盖空气中弥漫的一丝紧张和…荒诞。
凌云拧着小小的眉头,像个小大人一样,守在自己那张小木床前。
床上,那个被他从河边捡回来的“怪人”依旧昏迷着,身上盖着凌云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自己最厚实的一床锦被。
一个家族里略通医理的仆妇刚刚被凌云偷偷叫来瞧过,灌下了一碗米汤,又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句“只是饿晕了”。
凌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托着腮,目光却不在病人身上,而是盯着那人脱下来放在一旁矮凳上的那件破烂外套——
特别是左胸位置。“渭河县第西高级中学…”他再次低声念出那几个字,心中的疑惑如同水草般疯长。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图案…看着既不像家徽,也不像宗门印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还有这人的头发,短得像刚还俗的和尚,却又并非光头。
这一切都超出了十一岁凌云的认知边界,像一块磁石,牢牢吸住了他那颗充满探究欲的心。
就在他盯着那件破衣服,神游天外时——
床上的人,猛地抽动了一下!紧接着,喉咙里发出一阵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
那双眼,起初是空洞的,充满了溺水者般的巨大惊恐和茫然。
视线毫无焦距地在低矮的房梁、陌生的粗陶药罐、古色古香的木质家具上扫过,瞳孔急剧地收缩着。
随即,这茫然迅速被一种山崩海啸般的、无法理解的惊骇所取代。
啊!!!!一声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床上炸开!
那少年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锦被被他胡乱地蹬开。
他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目光疯狂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哪里?!谁干的?!拍戏?!绑架?!特效?!我的手机呢?!我的书包呢?!”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碎石,砸在狭小的厢房里,嗡嗡作响。
他猛地掀开被子,试图跳下床,双腿却软得像面条,噗通一声首接滚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挣扎、踢蹬,像一条离水的鱼,撞翻了矮凳,那件破烂的外套被踢到角落里。
“放我出去!你们是谁?!让我回家!我要报警!110!110——!”
刺耳的尖叫和疯狂的呓语,狠狠扎进凌云的耳膜和大脑。这突如其来的、毫无逻辑的疯狂嘶吼,吵的凌云脑瓜生疼!
烦!太烦了!就像正在破解一个精妙绝伦的棋局,眼看就要抓住一丝灵感,却被旁边聒噪的蝉鸣彻底打断。
一股无法遏制的、源于探究被打断的暴怒,混杂着少年人特有的急躁,猛地冲上了凌云的心头。
他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抄起门后倚着的一根用来顶门闩的、沉甸甸的枣木短棍——
那是他平时用来拨弄花圃泥土的工具。
他甚至没去想这一棍下去的后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这该死的噪音停下来!让他安静下来!
一步窜到那在地上翻滚嘶吼的少年身侧。
小脸绷紧,眼神里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扰探究的暴怒和执拗。
双手紧握棍尾,高高举起,对着那少年因激动而侧露的后颈——
呼!带着破风声,用尽全力,狠狠砸下!
“砰!”一声闷响,如同重锤敲在朽木上。地上挣扎扭动的身体猛地一僵。
所有的嘶吼、呓语、踢蹬,如同被利刃瞬间切断。
世界,终于清静了!
少年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木桩,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只有那双因极度惊恐而瞪大的眼睛,还茫然地对着厢房低矮的屋顶,瞳孔里的光,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
凌云握着棍子,站在原地,急促地喘息着。
小胸脯一起一伏。他看着地上无声无息的人,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木棍。
刚才那股暴怒来得快,去得也快。
此刻,看着那彻底失去生机的脸,一丝迟来的茫然和一丝更深的困惑,才慢半拍地涌上心头。
“怎…怎么这么不经打?”他喃喃自语。
带着点无辜的委屈。他只是想让他闭嘴啊?这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