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奇怪的乞丐

晋水河畔的风，带着初春特有的微腥水汽和岸边新柳的嫩芽气息，懒洋洋地拂过十一岁的凌云脸颊。

他盘腿坐在一块被河水冲刷得光滑圆润的大青石上，小小的身体绷得笔首，像一尊严肃的小石像。

手里握着一根简陋的竹制钓竿，细麻绳垂入浑浊的河水中，绳端的鱼钩上挂着半截扭动的蚯蚓。

他的眼睛，却根本没看那颤动的浮漂。

那双乌黑澄澈的眸子，此刻正死死盯着水面之下。

浑浊的河水里，一团纠缠的水草随着暗流缓缓摆动，几只小虾在其中若隐若现地穿梭。

小凌云眉头紧锁，稚嫩的脸上满是超越年龄的困惑与执着。

“水草生在水里，”他喃喃自语，声音很轻，被风吹散。

“虾米吃水草…大鱼吃虾米…大鱼又被渔夫钓走…渔夫死了埋进土里…土里长出草…草又被牛吃掉…”他的小脑袋瓜里，仿佛有无数个环环相扣、却又找不到起点的链条在疯狂旋转，搅得他心烦意乱。

“到底从哪里开始的？万物生于何处？又终于何处？”他烦躁地抓了抓梳得一丝不苟的小发髻，这个问题己经困扰了他好几年，连梦里都是纷乱的线条和问号。

钓竿被随意地丢在青石上，他站起身，沿着河滩焦躁地踱步，目光扫过河面、芦苇、远处的青山，仿佛要从这天地间硬生生抠出一个终极答案来。

突然，他踢到了一样东西。不是石头，软中带硬。

凌云低头，扒开一丛茂盛的、带着倒刺的刺儿草。

浑浊的河水和淤泥的混合物里，半掩着一个蜷缩的人影。

是个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模样，衣衫褴褛得厉害，沾满了黑褐色的淤泥和可疑的水渍。

布料样式极其古怪，绝非晋阳城乃至凌云所知任何一地的款式，灰扑扑的，磨损得几乎看不出原色。

最奇特的，是这人左边胸口的位置。那里的污泥被水流冲开了一些，露出底下布料本身的颜色，依稀可见一个由复杂线条构成的、非字非画的奇特图案。

图案下方，还有几个同样怪异的方块字凌云蹲下身，小小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凑近了仔细辨认。那字体的结构与他所学的文字颇有些差异，笔画方正简单，透着一股冰冷的匠气。

他耐着性子，用手指小心地拂开覆盖其上的湿滑淤泥，一个字一个字地抠认，过了半晌嘴里念念有词地比对着。

“渭…河…县…”他辨认得很艰难，“第…西…高…级…中…学？”“渭河县第西高级中学？”小凌云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地名？听起来陌生又遥远。他从未听说过什么“渭河县”，更别提“高级中学”这种古怪称谓。

他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气若游丝，身体冰凉。

“可怜人。”凌云低语，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管他是什么地方的人，总不能看着他死在河边。

他放下心中的难题，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气，连拖带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比他高大了近一倍的少年弄回了自己在凌家后园僻静角落的小院。

初秋的晨风卷着演武场上腾起的尘烟，吹过凌家高高的门楼，裹挟着少年们呼喝发力、灵力碰撞的闷响与汗水的咸腥气，灌进西边小院半开的轩窗里。

窗下，凌云趴在一张宽大的黄杨木书案上，对那象征家族未来的喧嚣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