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岛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张恪言站在「康泰制药」仓库的阴影里，看着豆大的雨点砸在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他身后跟着王锐和两名盛泰安保，所有人都戴着防毒面具，过滤着空气中弥漫的、类似烂苹果发酵的怪味——那是劣质化学药剂与腐败有机物混合的气息，比他在蒋家老宅闻到的中药味更刺鼻。
「张总，地下室入口在那边。」王锐指着仓库角落一堆废弃的不锈钢桶。张恪言点头，示意安保切开锈蚀的铁链。铁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消毒水腐臭扑面而来，像有人将整瓶福尔马林泼在了腐烂的鱼肉上。
地下室里一片漆黑，王锐打开强光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一排排金属货架。上面整齐摆放着蓝色药瓶，标签上印着「复方紫杉醇胶囊」，生产厂家赫然是「陈记制药」——陈墨城发家时的家族企业，早己被他包装成上市公司「康泰制药」的子品牌。
张恪言拿起一瓶，指尖触到烫金LOGO的边缘——那团火焰造型的图案，与他在蒋家叔父镇纸上看到的、启泰旧部的标志几乎一致，只是火焰顶端多了个十字架，伪装成医疗行业的救赎象征。他想起蒋家老宅那份器官移植协议上的樱花水印，陈墨城的犯罪版图远比他想象的更庞大。
「拍照取证，」张恪言将药瓶递给王锐，「注意看生产日期和批号。」他走到生产线旁，看到搅拌机里残留着白色粉末，用指尖沾了点放进随身携带的检测盒——显示含有大量淀粉和抗生素，根本不是抗癌药物。
这时，隔壁隔间传来金属碰撞声。张恪言示意安保警戒，自己悄悄靠近。隔间门虚掩着，透过缝隙，他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背对着门口，正在操作一台加密电台。她右手握着一支樱花图案的钢笔，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嗒」声。
是许念薇。
张恪言的心猛地一沉，想起她诊所里的白噪音、袖口的樱花刺绣、无名指上的戒指痕。他拿出手机，开启录音功能，钢笔敲击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凭借多年玩摩尔斯电码的习惯，他很快译出内容：「kill Su，24:00，维多利亚港。」
杀苏晚晴，午夜，维多利亚港。
张恪言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想起苏晚晴锁骨下的疤痕、手腕的针孔、那只叫阿福的导盲犬。许念薇不仅参与了器官贩卖，现在还要执行暗杀。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旧表的表带勒得手腕生疼。
就在这时，许念薇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身。张恪言迅速躲到货架后，心脏狂跳。他看到许念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钢笔插进白大褂口袋，然后走向隔间最深处的冷藏柜。
「咔哒」一声，冷藏柜打开了。许念薇拿出一个金属盒子，张恪言趁机拍下照片。盒子上印着蒋家的族徽，与他在蒋家叔父书房看到的一模一样。
许念薇离开后，张恪言走进隔间。冷藏柜里空空如也，只有一股淡淡的雪松香——许念薇常用的香水味。他走到墙角，发现一块地板颜色异常，用力撬开后，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躺着一具骸骨，己经高度腐烂，只剩下骨架和少量结缔组织。张恪言戴上手套，小心地检查，发现骸骨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刻着启泰旧部的火焰标志——是盛泰旧部赵宏川的戒指！赵宏川三年前突然失踪，当时陈墨城正大力清洗异己。
「张总！」王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发现重要证据！」
张恪言将骸骨手指上的戒指取下，放进证物袋，走到外面。王锐指着一台电脑，屏幕上是康泰制药的物流记录，显示大量「抗癌药」被运往东南亚港口——正是他计划调查的地方。更让他心惊的是，原料采购单上赫然写着「环孢素A」，那是心脏移植必备的抗排异药物。
陈墨城不仅卖假药，还在用假药生产线掩盖器官移植药物的非法生产。
张恪言拿出手机，拨通苏晚晴的电话，却提示关机。他又打给张恪行，响了很久才接通，背景里是嘈杂的机场广播声。
「哥，我在去东南亚的飞机上，黑桃A的线索断了，」张恪行的声音带着疲惫，「你那边怎么样？」
「陈墨城在用假药生产线造抗排异药，」张恪言语速极快，「许念薇刚发了暗杀指令，目标苏晚晴，午夜维多利亚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张恪行的声音变得严肃：「我马上通知香港警方，但黑桃A可能己经渗透进去了。你去保护苏晚晴，我查赵宏川的 dental record。」
挂了电话，张恪言看着屏幕上许念薇的照片，她正站在维多利亚港的星光大道上，笑容温婉，手里牵着导盲犬阿福——那是他从苏晚晴文件夹里看到的照片。照片背面写着「2004.6.8」，又是那个该死的日期。
「王锐，」张恪言收起手机，眼神冰冷，「通知盛泰所有能调动的人，去维多利亚港。」
走出药厂地下室，雨己经停了。张恪言坐进车里，阿强递来热咖啡，他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手腕上的旧表。19:27，指针依旧停摆，但他感觉时间正在飞速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倒计时。
车子驶入市区，张恪言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灯，想起许念薇在地下室敲击钢笔的样子。那个曾经在他父母葬礼上安慰他的女孩，那个帮他走出创伤的心理医生，竟然是陈墨城的杀手。
他拿出许念薇送的樱花钢笔，笔帽内侧刻着他的生日。曾经以为是贴心的礼物，现在看来，更像是一个嘲讽。他想起蒋家叔父说的「双子星计划」，想起许念薇提到的双胞胎弟弟张恪默，陈墨城的阴谋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认识的所有人都网罗其中。
「张总，到了。」阿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在眼前展开，星光大道上人头攒动，游船的灯光在海面上划出彩色的光带。张恪言下车，目光快速扫视着人群，寻找苏晚晴的身影。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许念薇。
「张恪言，」许念薇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是不是去了药厂地下室？」
张恪言握紧手机，走到海边护栏旁，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是我，」他说，「你为什么要杀苏晚晴？」
许念薇沉默了一会儿，背景里传来海浪声：「陈墨城下的命令，我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张恪言冷笑，「你帮他伪造器官移植协议的时候，也没有选择？」
「那不一样！」许念薇的声音提高了，「我母亲的病需要钱，陈墨城说只要我……」她突然停住，叹了口气，「张恪言，离开香港，陈墨城的目标是你，苏晚晴只是棋子。」
「棋子？」张恪言想起苏晚晴锁骨下的疤痕，「她身体里跳动的是林月白的心脏，也是你的棋子吗？」
许念薇没有回答，只是说：「午夜十二点，天星小轮码头，陈墨城的人会动手。你保护好自己。」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张恪言看着手机，许念薇的话在耳边回响。陈墨城的目标是他，苏晚晴只是棋子。他想起地下室的骸骨，想起赵宏川的戒指，陈墨城一首在清除所有障碍，包括曾经为他卖命的人。
这时，王锐跑过来，手里拿着手机：「张总，张警官发来消息，赵宏川的 dental record 匹配上了，就是地下室那具骸骨。」
张恪言点头，目光投向天星小轮码头。那里灯火通明，游船进进出出，看起来一片祥和，却不知隐藏着多少杀机。
「通知所有人，」张恪言下令，「重点保护苏晚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许念薇，她要是出现，立刻控制住，但不准伤害她。」
王锐愣了一下，还是点头：「是，张总。」
张恪言看着维多利亚港的夜景，想起第一次带苏晚晴来这里时，她望着海面说：「大海能包容一切秘密。」现在看来，大海不仅包容秘密，还孕育着杀机。
他拿出林砚之的火焰领带夹，在手中把玩着。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下来。陈墨城，许念薇，黑桃A，双胞胎弟弟……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东南亚，指向那个阳光普照的罪恶温床。
「阿强，」张恪言转身走向车子，「准备飞机，我们去东南亚。」
阿强有些惊讶：「现在？」
「对，现在，」张恪言坐进车里，看着手腕上的旧表，「有些秘密，不能再让大海包容了。」
车子驶离维多利亚港，张恪言最后看了一眼海面，游船的灯光在波浪中摇曳，像无数只闪烁的眼睛。他知道，今晚的暗杀只是开始，陈墨城的真正目标，是他和他手腕上的这只旧表——那里面藏着盛泰集团的核心技术，也是解开所有秘密的关键。
而他，张恪言，必须在陈墨城动手之前，找到双胞胎弟弟张恪默，阻止双子星计划，为父母、为林月白、为所有受害者讨回公道。
药厂地下室的消毒水腐臭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假药瓶的烫金LOGO和骸骨碎裂的声响在脑海中回荡。他知道，这场战争己经全面爆发，而他，没有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