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老宅坐落在半山区的绿荫深处，百年檀木大门在暮色中像一副闭合的棺椁。张恪言站在门前，指尖触到门环上雕刻的饕餮纹，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太平间的金属担架。司机阿强递来名片，镀金字体在昏黄灯光下泛着虚伪的光：「盛泰集团张恪言，求见蒋叔。」
门内传来链条滑动的声响，开门的是管家福伯，袖口沾着新鲜的樱花花瓣。张恪言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痕，和许念薇的位置一模一样。「张总请进，先生在书房等您。」福伯的声音像老旧的留声机，带着浓重的乡音。
穿过铺着波斯地毯的走廊，张恪言闻到一股混合着雪茄、檀木和中药的复杂气味。墙上挂着蒋家先祖的画像，眼神阴鸷，与蒋家叔父如出一辙。他想起张恪行的调查——蒋家不仅是地产大亨，更是东南亚器官走私网络的关键节点。
「贤侄来了，」蒋家叔父坐在紫檀木书桌后，指间夹着雪茄，「尝尝这个，古巴陈年蒙特克里斯托。」他推过来的水晶烟灰缸上刻着樱花图案，与许念薇诊所的窗帘如出一辙。
张恪言接过雪茄，没有点燃，目光扫过书桌上的铜胎珐琅镇纸——那是蒋家的传家宝，上面的火焰纹与启泰旧部的标志惊人地相似。「蒋叔，盛泰想参与东南亚港口项目，需要您的人脉。」他开门见山，同时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书房的布局。
蒋家叔父笑了笑，雪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贤侄客气了，你父母当年对蒋家有恩。」提到父母，张恪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注意到书桌侧面的暗格缝隙里，露出一角泛黄的纸张。
「听说蒋叔收藏了不少古籍，」张恪言起身，假装欣赏墙上的字画，「尤其是医学类的，家父生前也有此爱好。」他走到书架前，指尖划过《洗冤集录》的书脊，感受到背后蒋叔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哦？贤侄也懂医？」蒋家叔父放下雪茄，声音里带着试探。张恪言抓住机会，假装被书架后的暗门吸引：「这是……」
「没什么，放旧物的地方。」蒋家叔父急忙起身，却慢了一步。张恪言己经推开暗门，里面是一间密室，檀木柜里整齐摆放着文件盒，标签上写着年份——2005，1998，1992。
「贤侄，这是蒋家的私事……」蒋家叔父的声音带着慌乱。张恪言充耳不闻，打开标着「2005」的盒子，里面是林月白的医疗档案。心脏移植报告的第一页就让他如遭雷击——脑死亡时间：2005年6月8日19:30。
19:30。
张恪言手腕上的旧表突然传来灼烧感，表盘裂痕在灯光下像一道正在流血的伤口。他父母的车祸发生在1998年6月8日19:27，而林月白的脑死亡时间，正好相差七年零三分钟。
「怎么会这么巧？」张恪言喃喃自语，翻开下一页，是器官捐赠协议。签署人签名是「林月白」，但张恪言一眼就看出那是模仿的笔迹。更让他心惊的是，协议用纸是樱花水印的特种纸，与许念薇诊所用来打印处方的纸张完全相同。
「贤侄，你不该看这些！」蒋家叔父想抢回文件，张恪言侧身躲过，拿出手机打开指纹比对APP——这是林砚之被抓前留下的后门程序。他拍下协议上的指纹，上传云端，几秒后结果跳出：与蒋家叔父的秘书李姐高度吻合。
李姐，那个总是穿着旗袍、笑容可掬的女人，竟然是签署协议的人。张恪言想起李姐每次见到他时，眼神里隐藏的恐惧，现在终于明白了。
「是你，是你和陈墨城干的！」张恪言抓住蒋家叔父的衣领，旧表的表带勒进对方脖子，「林月白不是意外死亡，是你们杀了她！」
蒋家叔父脸色煞白，雪茄掉在地上，烫出一个焦黑的洞。「贤侄，你听我解释……」
「解释？」张恪言甩开他，指着报告上的时间，「19:30，我父母车祸是19:27，七年零三分钟，你们连杀人都要选同一天！」他想起苏晚晴锁骨下的疤痕，想起阿福的死亡证明，所有线索在这一刻汇集成滔天的愤怒。
蒋家叔父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张恪言手腕的旧表，眼神空洞：「是陈墨城逼我的，他说不这么做，蒋家就完了……」
「逼你？」张恪言捡起地上的协议，樱花水印在灯光下像无数朵凋谢的花，「这纸是许念薇诊所的，她母亲是不是也参与了？」
蒋家叔父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怎么知道？」
张恪言心中一震，果然如此。他想起许念薇无名指上的戒指痕，想起她诊所里的樱花装饰，一切都联系起来了。「许念薇的母亲，是不是也是你们的『供体』？」
蒋家叔父闭上眼睛，痛苦地摇头：「别说了……」
张恪言不想放过他，继续追问：「双子星计划是什么？我母亲日记里提到过！」他想起在档案室看到的母亲日记残页，上面模糊写着「双子星计划，不能让他们知道」。
蒋家叔父猛地睁开眼，眼神惊恐：「你看到了日记？」
就在这时，密室的通风口传来簌簌声。张恪言警觉地抬头，看到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正在收回。他追出去，只看到福伯匆匆离去的背影，袖口的樱花花瓣掉在地上。
回到密室，蒋家叔父己经恢复镇定，坐在书桌后，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幻觉。「贤侄，有些事知道了对你没好处，」他重新点燃雪茄，烟雾缭绕中，眼神变得狠厉，「离开香港，忘了这一切。」
张恪言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他将协议拍照保存，收起手机：「蒋叔，盛泰的合作意向书我会让助理送来。」
走出蒋家老宅，夜色己深。张恪言坐进车里，阿强递来一杯热咖啡。他接过咖啡，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手腕的旧表。19:27，19:30，七年零三分钟，像一个恶毒的玩笑。
「张总，去哪里？」阿强问。
张恪言看着后视镜里蒋家老宅的灯光，像一只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去许念薇诊所。」他说，声音冰冷。
车子驶下半山区，张恪言打开手机，看着林月白协议的照片。樱花水印在屏幕上闪烁，像无数个问号。他想起许念薇母亲的病历号，想起苏晚晴的死亡证明编号，突然意识到——这些编号都是连续的，像一条生产线的产品。
许念薇的母亲，林月白，苏晚晴……她们都是蒋家和陈墨城器官实验的一部分。而许念薇，这个他从小认识的女人，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车子停在许念薇诊所门口，张恪言看到诊所的灯还亮着。他推开车门，走向那栋爬满常春藤的洋房。按响门铃，许念薇穿着丝绸睡袍来开门，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带着刚洗完澡的红晕。
「张恪言？这么晚了……」她看到他的脸色，笑容僵在脸上。
张恪言没有说话，径首走进诊所，冷萃咖啡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掩盖不了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他走到音响旁，按下播放键，白噪音再次响起。
「别放了！」许念薇冲过来关掉音响，眼神慌乱，「你到底怎么了？」
张恪言转过身，盯着她的眼睛：「林月白的心脏，是不是在苏晚晴身上？」
许念薇的身体猛地一颤，后退半步，撞到了沙发。「你都知道了……」
「我还知道，」张恪言逼近一步，闻到她发间的雪松香，「协议是用你诊所的樱花纸签的，签署人是蒋叔的秘书。」
许念薇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颤抖着：「我……」
「你母亲呢？」张恪言打断她，「她是不是也是受害者？」
许念薇的眼泪终于滑落：「是，我母亲是第一个……」她哽咽着，「陈墨城说能治好她的病，结果……」
张恪言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他曾经信任的女人，既是帮凶，也是受害者。「双子星计划，到底是什么？」
许念薇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是蒋家的秘密实验，用双胞胎做……」她突然停住，不敢再说下去。
就在这时，张恪言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张恪行发来的信息：「哥，查到黑桃A了，是国际刑警亚洲区主任，他刚飞去东南亚。」
张恪言看着信息，又看看许念薇，突然明白了。「陈墨城在东南亚等着我们，对不对？」
许念薇点点头，擦掉眼泪：「他要完成双子星计划的最后一步。」
张恪言想起母亲日记里的「双子星计划」，想起蒋家叔父惊恐的眼神，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双子星计划，是不是和我有关？」
许念薇闭上眼睛，泪水再次涌出：「张恪言，你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张恪默。」
张恪言如遭雷击，后退半步。双胞胎弟弟？他从未听说过。
「陈墨城把他带走了，」许念薇的声音充满了悔恨，「他要利用你们兄弟，完成最后的实验。」
张恪言看着许念薇，又看看窗外的夜色，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蒋家老宅的檀木冷光，母亲日记的残页，器官协议的樱花水印，还有这个突然出现的双胞胎弟弟，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他，只是其中一颗棋子。
「张恪默……」张恪言喃喃自语，手腕上的旧表突然发出「咔哒」一声，秒针猛地跳动了一下，然后继续停在19:27。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他必须找到张恪默，阻止陈墨城的最后一步。
「许念薇，」张恪言看着她，眼神坚定，「帮我找到张恪默，还有陈墨城的下落。」
许念薇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好。」
张恪言走出诊所，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他抬头看着半山区蒋家老宅的方向，灯火己经熄灭，像一头潜伏的野兽。
他拿出手机，给苏晚晴发了条信息：「明天一起去东南亚。」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张恪言看着手腕上的旧表，裂痕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他知道，从蒋家老宅发现那份协议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双子星计划，双胞胎弟弟，黑桃A，陈墨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东南亚，指向那个阳光普照却隐藏着最深黑暗的地方。
而他，张恪言，必须带着这只停摆的旧表，走进那场注定残酷的战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