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杨将军是这样吗？”
正朔帝摆出一副严肃面孔，眯缝着眼，刻意加重了语气，“颜书瑶与韩香雪二女，当真是杨将军的贵妾？”
那“贵妾”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
杨墨渊沉默了一瞬，而在他身边的李云岚连忙接口道：“当然是真的，一个月前，臣女己经替杨将军签了聘书，纳二人为妾。。。”
“你别说！”
正朔帝强势地截断了她的话，手指带着无形的压力指向杨墨渊：“让他来说！”
杨墨渊只是僵硬着身子，看着李云岚，此前对于自己突然多出两个妾室，他是十分莫名的，多次想问，但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询问。
“若此二女真的是杨将军你的贵妾，朕看在你与安国公府的面子上，对她们网开一面也并无不可，但若不是。。。”
正朔帝脸色沉下，声音陡然变得冰寒刺骨，他冷哼一声，威压弥漫，“哼哼，此大逆不道之罪，不可不罚啊！”
李云岚又悄悄拉了拉杨墨渊的袖子，轻声劝道：“墨渊哥哥，替你纳妾，我是真心实意的，并没有委屈我自己。”
“她们二人掌握了太多岚墨坊的秘密，若是放任她们嫁给他人，我不放心，若是让她们终身不嫁，我又不忍心。”
她顿了顿，语速加快：“而且，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与其日后为你挑选不知根底、心思难测的女子为妾，不如就纳了她们！”
“至少她们对我恭敬有加，对你忠心耿耿，日后你的后宅，必是一片安宁，绝无纷扰。”
“墨渊哥哥，眼下这般情形，你当真忍心袖手旁观，置她们于死地吗？”
可是，这番话非但没有让杨墨渊动容，反而看向李云岚的眼神，更加的怜爱更加坚定，这让李云岚心中一跳。
在杨墨渊即将开口之时，又扯住杨墨渊，极速在他耳边说道：“如果墨渊哥哥你实在不愿，不若先假意承认此事，救下她们，以后的事情咱们在慢慢商量。”
说着，李云岚又松开杨墨渊，偏过头去，不看杨墨渊，一副赌气的模样：“即便今日墨渊哥哥拒绝承认此事，以后我定然也会想尽办法，把她们弄到你的后宅，我的脾气，你是清楚的！”
杨墨渊的眼神软了一瞬，看着李云岚眼底满是无奈与宠溺，这小丫头，还是那么霸道，罢了，今日且先顺了她的意。
至于那两个丫头，先养在后宅也无妨，反正也养得起，虽然对她们的名声有损，那也好过丢了性命，大不了自己以后给她们找个好婆家，让她们安稳一生好了。
想通这些关节，杨墨渊往李云岚那边靠了靠，轻声说道：“行吧，不过我可先跟你说好，对外她们是我的妾室，但是对内，她们依旧是她们自己，我可不会去碰她们，你若是不答应，那她们，不救也罢！”
李云岚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进了后宅这方天地，那可就由不得你了！这两个丫头，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哼！
她心中得意地想着，面上却乖巧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杨墨渊的条件。
“你们两个小东西，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不如说大点声，让大家都听听！”正朔帝不耐烦的敲了敲龙案。
这里可是紫宸殿，是朝会，这两个小家伙居然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在这里打情骂俏，当真是。。。当真是让人羡慕啊，什么时候皇后若是也能这样对他就好了！
“回陛下！”
杨墨渊连忙屈身跪倒，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颜书瑶与韩香雪二女，确实是臣的妾室。”
“恳请陛下念在二女于国有功，网开一面！”
“哟！”
正朔帝眉峰一挑，酸溜溜地调侃起来：“杨将军当真是好艳福！眼前这位，国色天香，恍如谪仙下凡。”
“朱雀门那两位，一位清荷照水，青松立雪；一位流云映月，八面莹澈……啧啧，让朕好生羡慕啊！”
杨墨渊却像是完全没听出其中的揶揄，腰杆挺得笔首，坦然接受，甚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自得：“陛下说的是，臣也时常佩服自己这过人的福气呢！”
正朔帝被他这厚脸皮噎得一时语塞，只能狠狠甩去一个巨大的白眼。他转而看向皇后，眼神无声地询问着接下来的戏码，该如何收场。
方才皇后示意他促成此事，如今人是“收”下了，可这后续的安排……他实在拿捏不准皇后娘娘的心思。
皇后微微倾身靠向御座，宽大的凤袍衣袖掩映下，两人低语了几句。正朔帝先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后。
皇后嗔怪地回了他一个白眼，他只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凝神思索片刻，又用眼神再次确认。
皇后神色端凝，极其肯定地点了点头。正朔帝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阶下的杨墨渊。
“咳！”
正朔帝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神色肃然：“既是如此，朕便网开一面，饶恕那两个丫头死罪。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传旨：颜书瑶、韩香雪击杀宫廷近卫，大逆不道，但念其于国有功，此过暂且记下。然罪责虽免，惩处不可免。”
“此二女，罚没入骁果郎将杨墨渊府中，永为侍妾！身契永锢，不得转赠、赎买、放还。”
“需恪守妾礼，终生侍奉，不得生悖逆之心。如有违逆，前罪并罚，处以极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继续道：“另，安国公李青多年以来，抵御外辱，数次救国朝于危难，功高劳苦。”
“特赐恩典：安国公府李云岚与骁果郎将杨墨渊之婚事，以亲王婚制，于皇宫筹办，一应支出由内务府支应。”
“特赐杨墨渊、李云岚执亲王、王妃礼。特赐颜书瑶、韩香雪执侧妃礼！”
圣旨如惊雷落地，震得满朝文武哗然一片！这哪里是处罚？分明是泼天的恩赏！
“陛下此举有违礼制。。。”
“咻！”
“锵！”
刺耳的破空厉啸骤然响起！
一道裹挟着暗红血痕的银光，撕裂殿内沉闷的空气，狠狠扎在那名御史脚边的金砖之上！
刀身剧烈震颤，嗡嗡作响，冰冷的锋刃几乎贴着御史的官靴鞋面。
那御史吓得魂飞魄散，后半截话生生卡在喉咙里，脸色煞白如纸，双腿抖如筛糠，踉跄着仓皇退回队列之中，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官袍。
“诸位臣工！”
皇后眉眼微抬，缓缓收回掷出横刀的纤手，目光如寒潭秋水，带着睥睨天下的威仪，冷冷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可还有人，反对陛下对此事的安排？”
“臣等，无异议！”
众臣齐齐回复，整齐的好像一个人一般，只是不少大人都是面色涨红，额头青筋首凸，行礼回应之后，咬牙切齿的在笏板上飞快的记录着什么。
“哼！”
皇后冷哼一声，姿态优雅地端起御案上的茶盏，垂眸小口啜饮。
低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大殿门口，一个她留在朱雀门处的小太监，正神色慌张地探头探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还跪在御阶下的小两口，此时一个眼中含着幽怨的怒火，看着旁边之人。
一个抬头望天，不敢与之对视，还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与旁边之人拉开了些许距离，随后双腿紧绷，随时准备逃跑。
但是，挪开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一角衣袖，却是被旁边那人紧紧攥在手中。
她悄悄扯了好几次，都未能扯出，只得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旁边那人。
“哦豁！凉凉，墨渊哥哥果真生气了，跑不掉，咋办？”李云岚一副听话小猫崽的样子，心中不断哀嚎。
正朔帝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御阶下，闹别扭的小两口，忽然耳边就传来皇后的声音：“陛下，杨将军昨日劳累了一天，这事情也己经了了，是不是让他早些回去休息？”
“嗯，正是！”正朔帝又偷眼看了看小两口，随后又坏心眼的开口说道，“杨将军，这里己经没你们的事了，你且护送岚儿回府吧。”
“谢陛下！”两人同时回应一声，李云岚刚想趁着杨墨渊抱拳行礼的时候，起身逃走，可是等她行礼的时候，她才发现，即便是行礼，杨墨渊还是紧紧攥着她的衣袖，这让她好一阵气闷。
待到小两口走出殿门，皇后也起身向着正朔帝行了一礼：“陛下，臣妾今日也乏了，就先下去休息了。”
转而，皇后又面相群臣说道：“今日之事，所有罪责均在本宫，今日起本宫自会禁足于凤仪宫，待诸位商量出处置之法，告知本宫即可。”
“所以！”
皇后向前走下御阶，众臣只感觉莫大的凤威扑面而来，让他们有些窒息：“诸位，可以开始弹劾本宫了！”
说完，皇后潇洒的走出大殿，未曾回头看上一眼，在她身后，正朔帝张大了嘴，一只手伸向皇后的背影，好似要喊住皇后，可不等他喊出，群臣立刻就躁动了起来。
“陛下！臣弹劾皇后娘娘殿前失仪，有辱国体……！”
“臣弹劾皇后娘娘持械行凶，罔顾法度……！”
“臣弹劾……”
一声声群臣泣血般的弹劾声，迅速淹没了整个紫宸殿，淹没了御座上的正朔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