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哭,是最懦弱的行为
——脑子寄存处——
华国,帝都。
暴雨夜。
“你个不孝女,给我滚出去!”
男人粗糙的手推搡在姜月白身上,她瘦小的身影趔趄两步,从别墅门口的大理石台阶摔下。
瞬间,雨水铺天盖地,浇了满头满身。刺骨的寒意带走身上仅有的温度。
膝盖磕破了,鲜红的血水和着雨水流下,染红了半边裤腿,想起身,却使不上力气。
别墅花园的路灯在雨幕中忽明忽灭,映照着女孩苍白至极的小脸。
姜月白双眼通红,趴在地上,愤怒地瞪着台阶上的男人。
豆大的雨点压得她窒息,她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泪水滑落。
“还瞪我?!我打你你不服气?”渣爹梁文磊站在屋檐下,
“是你先打你姐姐,我是做父亲的,不该教训你?”
“呵。”姜月白嗤笑一声。
嘴角的伤口被扯痛,她漂亮的眉头皱成一团。
“姐姐?我什么时候有个姐姐?”姜月白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一个小三带回来的女儿,也妄想当我的姐姐?”
“一个出轨的男人,也配做我的父亲?!”
“还敢和我顶嘴?!”见自己的肮脏事被揭穿,梁文磊脸上的皱纹绷紧,
他满眼怒火,指着雨中匍匐的女儿,
“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你竟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你不配待在梁家!”
男人身后,继姐梁玉婷抱着胳膊,俯视台阶下的姜月白,嘴角带着胜利的喜悦。
她伸手,摊开掌心,露出一个小巧的蓝色球茎。
见到球茎,姜月白顾不上膝盖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
“还给我!那是我妈妈的东西!”
那是妈妈的遗物,是她唯一的念想,外人怎敢染指?!
姜月白六岁时,妈妈就去世了。病床前,妈妈将这枚蓝色球茎塞在姜月白手里。
“球茎开花了,妈妈就回来了……”
她要冲上台阶,拿回球茎,再狠狠扇梁雨薇一巴掌!
刚起身,小姑娘就被保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头被按在地上,发丝沾上积水。一抬头,浑浊的雨水混着泥土流下,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视野变成一片土黄色。
姜月白“呸”了一声。
“妹妹,看你弄得多脏啊。快给爸爸道歉,然后好好洗个澡吧。”梁玉婷皱着鼻子,柔弱地开口,“别叫人看见了,又要说你有娘生没娘养……”
“你放肆!”
姜月白使出浑身力气,挣脱保镖。
忍着膝盖的剧痛,她冲上台阶,狠狠给了梁玉婷一巴掌!
“啊!”梁玉婷没想到这小丫头竟能挣脱。贸然被打,她眼泪瞬间滑落。
被打了还不老实,她使坏地做了个夸张的动作,将手中的球茎扔出去好远。
小小的蓝色球茎在青石板路上滚了几圈,最终躺在积满泥水的小水洼里。
姜月白冲进暴雨,从水洼中捞出球茎,如获至宝般贴在胸口。
捂着半边脸,梁玉婷泪眼汪汪看着梁文磊,
“爸爸,我只是想看看这球茎,没想到被妹妹打了一巴掌……”
“月白妹妹有那么多好东西,玉婷见都没见过。
也难怪,姜家给她留了那么多遗产,她看不上咱们姓梁的也正常。”
梁玉婷的话正好戳中梁文磊的逆鳞。
这个入赘进姜家的男人,平生最讨厌别人看不起自己。
“她倒会挑三拣西了!”梁文磊捂着心口,怒火中烧,“姜家人对她再好,现在也死绝了!”
“闭嘴!”姜月白瞪着台阶上面目狰狞的男人,咬牙切齿道,
“谁说姜家没人了?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梁文磊冷笑,“果然,外姓人就是外姓人。”
“你虽然是我的亲生女儿,但随了你妈妈的姓氏,到底不是我梁家的人。
玉婷虽然不是我亲生,却能将我的姓氏传承下去。”
“罢了,”他冷冷挥手,
“从此我们一刀两断,你再也不是我的女儿!”
“从今天起,玉婷是梁家唯一的大小姐!”
梁玉婷两眼放光,赶紧挽住男人的手臂,“爸爸,你不要和妹妹置气,当心气坏身体。”
梁玉婷的献殷勤让他很受用。梁文磊愤恨道,“她不是你的妹妹!”
“求之不得。”姜月白站首身体。
瓢泼大雨仿佛利剑,打在身体上,一阵阵钝痛。
姜月白单薄的身体摇晃着,她努力使自己不倒下,扬着脑袋,仿佛自己不是被赶出家门,而是凯旋。
她指着梁玉婷,又转向梁文磊,
“你们口口声声,说姜家看不起你们。”
“可你们住的是姜家的祖宅,卧室里摆的是姜家的传家宝,银行卡上的钱是姜家的资产。”
“一个来路不明的养女、一个吃软饭的男人,凭什么赶我走?”
“该滚的是你们!”
梁文磊本要进屋,听了这话,气愤转身。
顾不得外面还在下雨,他奔下台阶,用尽力气甩了姜月白一巴掌。
姜月白细嫩的脸上浮出几道血痕。跌倒在地上,她护住球茎不掉落。
“吃软饭?”梁文磊气得首跺脚,
“这么多年,我受了多少气?你妈妈,你姥爷,没一个看得起我!”
“我告诉你!现在这里跟我姓。什么姜家祖宅,这里是梁家大院!该滚的就是你!”
姜月白低着头,头发胡乱地贴在脸上和脖颈上。
听着梁文磊大言不惭的话,她冷笑起来。
“可笑啊可笑,上天不公,竟让如此败类活在世上!”
“轰隆!”闪电劈开黑压压的云层,雷声滚滚而来。
保镖七手八脚地拖住姜月白,把人扔到别墅外面。
这一次,姜月白没有再反抗。
她现在的力量不足以打败梁文磊。
“败类欺负我年幼,”她走在雨中,哽咽着,“总有一天,我要讨回来!”
脸颊受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胳膊和小腿的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膝盖的伤口被水冲刷,难以愈合,把裤子染成淡淡的粉红色。
薄薄一层衬衫留不住体表的温度,风一吹,寒冷渗入骨髓。
脑袋昏昏沉沉。姜月白感受不到冷,反而觉得身上阵阵发烫。
走几步、跌倒,站起来走几步,再跌倒。
她像无头苍蝇般乱撞,意识模模糊糊。她的家被占了,她无处可去。
她跌跌撞撞走向郊外的方向。
宁安陵园。
雨滴打在陵园的铁栅栏大门上,“叮叮当当”,发出一阵阵无意识的噪音。
正常人不会在雨夜来到这种地方。只有她这种无家可归的人,才会失魂落魄地闯入此地。
姜月白熟门熟路从破损的门洞钻入,来到第二排中间的坟墓。
左边是她的妈妈姜夏。妈妈总是穿着一条白纱裙,如今眼前只剩白色的墓碑。
右边是她的姥爷姜建邺。姥爷总是拄着一根黑手杖,而今只有黑色的铭文镌刻于此。
见到自己的家人,姜月白终于忍不住了。
泪水伴着雨水,坟头土被打得更湿。
她蜷缩在墓碑前,任由泥土粘在身上。她抚摸着墓碑上妈妈的脸,泪水蓄满眼眶。
“哭,是最懦弱的行为。”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