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霜小心翼翼地推着赫连珣缓缓步入金碧辉煌的紫宸殿，心中默念着大朔《礼》中对皇家宴会座次的严格规定。在这样隆重的场合，储君理应坐在皇帝座前的首位。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陛下的座前时，却发现那里竟设有一左一右两个座位，不禁让他犯起了难。
赫连珣仿佛在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开口的嗓音如同幽谷中的清泉，“想什么呢？”
就在虞霜陷入沉思之际，季清苒看出了他的窘迫，如同及时雨一般，轻声细语地为他解惑：“殿下的座位在左边，右边是渟渊公的座位。”
虞霜闻言，心中的迷雾顿时散去，他立刻调整方向，推着赫连珣向左边的座位走去。
不久后，皇亲国戚和朝中重臣纷纷落座，等待着宴会的正式开始。年公公站在龙椅旁，声音洪亮而悠长，如同钟鼓齐鸣：“陛下、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这一声宣告，殿内所有人立刻从座位上站起，双膝跪地，左手轻轻搭在右手之上，身体缓缓前倾，直至右手触及地面，行着大朔最为庄重的叩首礼。
“臣等拜见陛下、太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太后娘娘千秋万代，永锡难老。”
赫连衡甩了甩龙袍的衣摆，缓缓坐下，目光如炬，巡视着殿内，声音沉稳且威严：“众爱卿平身。”
“好好好。”郑太后嘴边噙着慈祥的笑意。
“年公公。”赫连衡轻唤一声。年公公立刻会意，指挥四位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由布匹覆盖着的物什从殿门外抬了进来。
随着布匹揭开，一座偌大的玉观音雕像映入众人眼帘，纹样繁复，一看便是大家之作。“愿母后福寿双全、坤仪永固。”赫连衡把头转向郑太后，说道。
“陛下有心了，知晓哀家常年信奉佛门，便刻了如此观音像予哀家。”郑太后脸上的笑容是怎么止都止不住，显然很是高兴。
帝王献完礼后便轮到了储君。虞霜推着赫连珣行至御前，赫连珣因为无法起身，行礼什么的自然也是免了。
赫连珣献上了一幅由自已亲自绘制的《百寿图》，图中的“寿”字各具形态，寓意着长寿和吉祥。
“珣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赫连珣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嗯，不错，太子有心了。”郑太后的笑容转瞬即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言语中透露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紧接着旭王赫连承熠步履稳健地走上前献礼，手中捧着一柄光泽温润的玉如意，恭敬地呈上，“皇祖母，孙儿给您带来了一柄玉如意，望您如意吉祥、万事顺心。”
郑太后的目光在旭王身上停留，脸上重新绽放出和蔼的笑容。“烨儿快快起身，”她温和地说，“你送给哀家的寿辰礼啊，一向是深得哀家心的。”
在场的大臣久经官场，一个个儿都是人精，一下子就听出了郑太后的言下之意。这赞赏的哪里只是寿辰礼啊，恐怕是郑太后对朝中夺嫡之争态度的微妙暗示罢了！
随后昶王赫连承烨献上了一串散发着淡淡檀香的佛珠。郑太后从内侍官手上的托盘上接过佛珠，嘴角微微上扬，显露出比较满意的神色。
最后是汝阳郡主薛紫珠，她像是献宝似的献上了一张自已一针一线绣制出来的刺绣，上面惊喜地绣有蟠桃和仙鹤的纹样。语气内含撒娇，“汝阳恭贺外祖母慈颜永驻、福寿绵长。”
薛紫珠是已故文德长公主之女，也是郑太后的亲外孙女，从小便被娇养在郑太后身边，加之赫连衡膝下尚未有公主，她在宫里的存在便如同半个公主一般。
郑太后肉眼可见地展开了笑颜，言语间甚至比对赫连承熠还要亲昵。“珠儿能时常来寿康宫多瞧瞧哀家，哀家便心满意足了。”言罢，眼神还有意无意地瞥向了赫连承熠。薛紫珠适时害羞地娇笑起来，“外祖母～”
献礼环节落下帷幕，紫宸殿的大门缓缓开启，一群异域舞姬鱼贯而入。她们的身姿轻盈，舞步曼妙，仿佛每一步都踏着莲花，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大臣的目光。
虞霜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一时之间也被这异域风情所迷，眼睛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些舞动的倩影。
然而，他的凝视并未持续太久，耳边便传来了一道低沉而带着戏谑的声音。“好看吗？”赫连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
“当然。”虞霜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的目光依旧被那些舞姬所吸引。
“与太子妃比如何？”
赫连珣的问题让原本也在欣赏舞蹈的季清苒也转过头来，眼神中也带着一丝疑惑。
虞霜：?
这是什么鬼问题?
狗太子的脑回路真是与众不同。
他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如果说这些舞姬比季清苒更美，那无疑是在撒谎。季清苒不仅出身于书香世家，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才女，且她的容颜秀丽而又端庄持重，气质非凡，是那些舞姬所无法比拟的。
再者，虞霜至今也未能摸清赫连珣对季清苒究竟持何种态度。若是贸然在他面前说太子妃不如一群舞姬，显然是不智之举。
但若他说季清苒更胜一筹，赫连珣也未必会高兴，说不准还会给他扣上一顶觊觎太子妃的帽子。
虞霜觉得赫连珣绝对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在这场微妙的心理博弈中，虞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知道自已接下来所说的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成为自已是否能平安回到东宫的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回答，却见赫连珣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在这场心理博弈中，赫连珣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虞霜的犹豫和困境。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似乎在享受着这种掌控局面的。
赫连珣轻声一笑，打破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