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霜顺着声源,抬眼望去。
一瘦一胖的两个中年男子迈着大步闯了进来,那架势好似一阵疾风,瞬间打破了后院原本紧张又忙碌的氛围。
瘦子身形干瘪,脸上颧骨高耸,一对三角眼透着犀利又凶狠的光,赫然是这几日被吓得寝食难安的沈全。
他双手叉腰,嘴巴一撇,扯着尖锐的嗓子叫嚷道:“都给本官听好了!手脚麻利点,别磨磨蹭蹭的,三日内必须把所有官银都熔铸完!”
胖子则大腹便便,满脸横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竟是朱显荣。
他满脸怒容地附和道:“要是耽误了事儿,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说罢,还用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那恶狠狠的模样让在场的匠人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两人的突然出现,让匠人们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拉得更紧了。
大家手上的动作愈发急促,炉火的“呼呼”声与金属碰撞的“叮当”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奏出了一首充满恐惧与压迫的乐章。
虞霜也顺势低下头,藏起眼中的警惕与思索,装作慌乱地加快手中的动作,同时暗自留意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朱显荣口口声声说“手脚不麻利的就别想有好果子吃”,可匠人们心里如明镜似的,就算老老实实按照他们的要求,把官银重新熔铸成私银,又能怎样?
他们毕竟是知晓了这两人见不得人的勾当,日后哪还有活路?不过是为了死前能少受些肉体上的磋磨,以及避免祸及家人罢了。
虞霜听到这些话,心中怒意翻涌,恨不得立刻就取了这两人的性命。
但他还是强忍着冲动,风焕从东宫带来的影卫数量本就远远少于沈全的人手,权衡之下,他干脆让影卫们在客栈待命了。
而且虞霜的伤势尚未痊愈,真要交起手来,胜负难料不说,更重要的是,他担心沈全和朱显荣这两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会提前对在场的几十个匠人痛下杀手。
沈全和朱显荣也真是肆无忌惮,竟然当着众匠人的面,毫无顾忌地谋划起来。看他们这副架势,显然是没打算让这些匠人活着走出荣盛钱庄。
朱显荣的神色有些慌张,说道:“看来咱们的速度得加快了,你之前不是说有暗鸦在甘州城内吗?”
沈全狠狠地啐了一口,满脸不屑:“呸!什么暗鸦,都是那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胡诌的,我差点就上了他的当!”
朱显荣依旧秉持着谨慎的态度,眉头紧皱:“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这儿目前还安全吗?那小子还没被抓到,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哪。”
沈全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大笑道:“慌什么,将军已经派了好些六七阶高手来助我们成事。将军的人说了,那小子充其量也就是个八阶,能翻出什么浪花儿来?”
原来他们是有了靠山的相助,怪不得说起话来都这么硬气。
只是他们口中的将军究竟是何人?一出手就是六七阶的高手?
虞霜凭借着惊人的观察力,在这流水线忙碌的环境里,短短几日,就把将固态银熔成液态的技术学了个七八成。也正因众人都忙着手上的活儿,竟也无人发现他的异常。
虞霜就这样在荣盛钱庄待了五日,留意到沈全和朱显荣基本上每隔一两天就会亲自来视察一番,想必是真的急得火烧眉毛了。
第六日,天将亮未亮时,公鸡都还没打鸣,其他人都还沉浸在睡梦中。
虞霜轻手轻脚地起身,偷偷摸出一枚信号弹,小心翼翼地朝着天上发射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又迅速躺回床上,闭上双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
这几日,虞霜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好似一根随时都会断掉的弦。
他闭上双眼,本只想稍作假寐,缓解一下疲惫,可谁知困意如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将他淹没。
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将坠入梦乡之际,一阵嘈杂喧闹的声响硬生生地将他从混沌的边缘拉了回来。
外头传来看管匠人的士兵们那粗暴的叫嚷声:“都给老子起来!手脚麻利点,把所有器具、材料都给毁了,一根毛都别留下,否则有你们好受的!”
虞霜迅速起身,推门而出,只见整个荣盛钱庄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匠人们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整齐,就慌慌张张地在后院跑来跑去,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抱着冶炼的各种器具就往燃着熊熊烈火的大炉子里扔。
虞霜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却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混入了“毁尸灭迹”的队伍里,同时也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沈全和朱显荣两人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虞霜期待已久的时机终于来临了。
他以极快的身法迅速靠近两人,几乎在眨眼之间,两把匕首便出现在他手中,寒光闪烁。
匕首在他灵活的手指间飞速旋转了几个圈,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下一秒,便精准无误地分别抵在了沈全和朱显荣的脖子上,刃口贴着他们的肌肤,只要再稍稍用力,便能轻易划破他们的喉咙。
沈全看向劫持他的人,认出了虞霜的那双眼睛,顿时又惊又怒,吼道:“又是你!说,你到底是何人?”
虞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带着嘲讽的冷笑:“沈知府,你怕是还没搞清楚眼下的状况吧?你的命此刻就捏在我手里,居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然而,沈全却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一种有恃无恐的张狂:“就凭你一个人也敢闯进钱庄?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匠人们远远瞧见有人挟持了沈全和朱显荣,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趁着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立刻不顾一切地朝着门外拼命跑去。
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士兵们很快回过神来,立刻拔腿就追。那些跑得慢的匠人很快就被追上了,士兵们毫不留情地手起刀落,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跑在前面的匠人们惊恐到了极点,尖叫声在空气中回荡,他们只能拼命地跑,脚步慌乱而急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死神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