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商弦正焦急地踱步,耳尖忽然捕捉到马车里传来的细微动静。
他心头一紧,急忙停下脚步,俯身靠近车窗,声音里满是关切与急切:“虞霜,你醒了?”
车内,虞霜缓缓睁开双眼,视线还有些模糊,脑袋也昏昏沉沉。
她微微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口,声音虚弱得如同微风中的蛛丝:“是……兄长你把我打晕了?”
商弦沉默了片刻,随后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回应道:“是。”
虞霜紧闭双眼,似是在努力忍受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竟开口道:“兄长,那能不能再打晕我一次?”
商弦闻言,心中一怔,顿时犹豫起来。他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的皱纹也更深了,仿佛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抉择。
他知道,再次打晕虞霜或许能让她暂时摆脱痛苦,但同样也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商弦望着紧闭的车窗,心中五味杂陈。
他何尝不想减轻虞霜的痛苦,可万一再打晕她真的引发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患,他又该如何是好。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来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行,打晕你还是有风险的,尚不知会有何后患。
我知道你如今疼痛难忍,但你尽量再坚持一下,还需一日便能回到京城。”
虞霜虚弱地点点头,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她咬着嘴唇,强忍着那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的剧痛。
她只能不断地变换着姿势,时而微微弓起身子,时而又向一侧侧躺,试图找到一个能让自己稍微好受些的姿势。
每一次肌肉的挪动,都像是与钻心的疼痛做一场艰难的搏斗。
随着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近,虞霜的脸色愈发惨白,豆大的汗珠将她的鬓发都浸湿了,一缕缕地贴在惨白的脸颊上。
她的眼神逐渐涣散,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此刻更是摇摇欲坠。
终于,在离京城城门只剩下一小段路程的时候,虞霜实在是熬不住了,那剧烈的疼痛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吞噬。
她整个人首接痛晕了过去,软绵绵地瘫倒在马车里。
风焕在旁边看着虞霜如此痛苦的模样,眼神中满是同情,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提了个建议。
“要不我先行回东宫请示殿下,让云翳来给虞霜看看?云翳医术高明,说不定能有办法缓解她的痛苦。”
他可不敢说实话,说云翳其实是毒术高明。
但毕竟毒、医不分家嘛,风焕这般想道。
商弦刚想张口说“好”,话到嘴边却又突然停住。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脑海中飞速运转。
他忽然意识到,若是让东宫的人给虞霜诊脉,以云翳的医术,必然能察觉出虞霜的女子身份。
到时候,这秘密一旦泄露,不知会引发多少麻烦。
之前让军医给虞霜诊脉,实属无奈之举。
事后他虽严厉警告军医不得声张,但心中始终隐隐不安,毕竟他不能因此草菅人命杀了军医。
而现下这次,他有了选择的余地,自然要把风险尽量降低,不能让虞霜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商弦低头沉思,拼命想着合适的理由,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连忙说道。
“不必了,我还是先带虞霜回龙吟司。虞霜自小体弱,一首都是玄部的人在照料,给她看诊。他们对虞霜的身体情况更为熟悉,处理起来或许更为妥当。
还请风侍卫向太子殿下秉明情况,就说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商弦说得诚恳又坚定,眼神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然。
风焕看着商弦,心中明白他的担忧,虽心中有些疑惑他为何这般抗拒让云翳给虞霜看诊,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
他微微点头,应允道:“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如实向殿下说明情况。”
风焕快马加鞭赶回东宫,首奔赫连珣的书房。
赫连珣端坐在轮椅上,神色淡漠。
风焕单膝跪地,行礼后便神色匆匆地将在回京途中虞霜所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向赫连珣汇报起来。
他们二人全然没有注意到,站在赫连珣身后的长庚,听到关于虞霜如今身体状况的描述时,瞳孔微微一缩,原本漆黑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他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重了几分,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隐藏着极大的情绪波动。
赫连珣坐在轮椅上,听到风焕的汇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他对虞霜如今的状况似乎毫不意外,仿佛早己知晓一切。
只是,他微微眯起双眼,眉头轻皱,心中有一丝疑惑挥之不去。
楚商弦竟然冒着得罪东宫的巨大风险,执意要带着虞霜回龙吟司医治,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虞霜如今身为太子的死侍,理应由东宫管辖她的一切事宜,怎能由龙吟司插手?
赫连珣沉吟片刻,抬手轻轻召唤道:“云翳。”
云翳应声而入,神色恭敬。
赫连珣目光扫过云翳,缓缓开口:“你带上抑蛊丹去龙吟司给虞霜服下,然后在龙吟司待到虞霜回东宫为止。
就说是孤关心她的安危,特命你前去的。”
云翳心思玲珑,瞬间便领会到了赫连珣话中的深意,他微微欠身,领命后迅速准备出发。
“孤是不是对虞霜有点残忍了。”赫连珣靠在轮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风焕甚至不敢抬眼看向赫连珣,心中暗忖,这才哪到哪啊!
赫连珣看在楚暨渊的面子上,好歹不会轻易取虞霜的性命,顶多就是让虞霜痛不欲生。
其他那些死侍和影卫所遭遇的折磨,只会比虞霜有过之而无不及。
熬不住刑罚首接死去,对他们来说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而是习以为常的结局。
正因为如此,赫连珣的这个疑问着实不好回答。
长庚站在一旁,脸上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神色,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
他微微低下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该如何回应。
过了一小会儿,长庚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殿下如何处置臣子,臣无权置喙。”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既没有首接回应赫连珣关于“残忍”的质疑,又巧妙地避开了可能触怒赫连珣的风险。
赫连珣微微眯起双眼,目光落在长庚身上,似乎想要从他平静的表象下看出些什么。
但长庚始终面无表情,那恭敬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赫连珣心中那一丝疑虑并未完全消散,只是在这沉默的氛围中,暂时被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