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警用面包车的铁皮车厢里,后背贴着冰凉的金属板。
从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弹出一根叼在嘴里。
"嚓"的一声,打火机的火苗在昏暗的车厢里跳动,映照出每个人疲惫却兴奋的脸。
"来一根?"我把烟盒往对面一推,烟卷在塑料座椅上滑出一道弧线。
周沧伸手接住,咧嘴一笑。
他接过我递去的火,深吸一口,烟雾从他鼻孔缓缓溢出。
"沧哥,牛逼啊!"我竖起大拇指,"这特警的行头你们从哪整的?防弹衣、盾牌,连战术手电都跟真的一样。"
周沧没急着回答,先看了眼坐在副驾的郭染。
后视镜里,我看见郭染的嘴角微微上扬。
周沧这才压低声音:"还是郭小姐厉害,这种'道具'都能搞到全套。"
他特意在"道具"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连肩章编号都是照着真的仿的。"
车厢里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
苗武接过我递去的烟,手还有点抖,打火打了三次才点着。
"那个刘叔主动找的我们,"周沧压低声音,"我在金鼎后巷等了快两小时,怎么盼都没信。正着急呢,刘叔就带着这身行头找来了。"
"好在不晚,你们没出事儿。"
我深吸一口烟,感受着尼古丁在肺里流转:"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你们这时间卡得正好。"
烟头在昏暗的车厢里明灭,像颗微型信号弹。
"再晚五分钟,霍师傅怕是要用那柄'锥子'给鹞子开几个通风口了。"
霍凌飞闻言冷哼一声,手腕一翻,那柄三棱刺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指间。
寒光闪过,他精准地用刺尖扎起我放在座椅上的烟盒,轻轻一挑,烟盒划出完美的抛物线落入他掌心。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周沧带来的几个兄弟首咽口水。
"现在去哪?"苗武终于缓过劲儿来,小声问道。
郭染降下车窗,夜风裹挟着雨水的气息灌进车厢。
她突然开口道:"去江云水库。"
开车的弟兄二话不说,立即在导航上输入目的地。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子一个急转,朝着城郊方向疾驰而去。
后车的车厢里,鹞子一行人被蒙着眼罩,嘴里塞着臭袜子,双手反铐在背后。
东方苍龙的人持枪守在两侧,黑洞洞的枪口始终对着他们的要害。
我能想象鹞子此刻的表情——那张阴鸷的脸一定扭曲得不成样子,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郭染突然示意周沧拨通后车的电话。
电话接通瞬间,那头传来一阵骚动。
"喂!沧哥!"接电话的弟兄声音洪亮。
"把电话给穿风衣的那个。"郭染的声音冷得像冰。
一阵窸窣声后,电话那头传来鹞子粗重的喘息声。
"桑宏,好久不见。"郭染的红唇几乎贴着话筒,一字一顿地说道。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死寂。
沉默了片刻,鹞子开口说道。
"你是谁?"
他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我是谁?"
郭染突然笑了,那笑声让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等到了江云水库,你就知道了。"
"等等!你是......"鹞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嘟嘟嘟——"
郭染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机,眼神却飘向窗外越来越稀疏的灯火。
车厢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可惜了,这次唐山千团来的人不全。"郭染点燃一支香烟,猩红的烟头在昏暗的车厢里忽明忽暗,"不过抓到桑宏就是最大的收获。"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江云水库的大坝上。
我们套上黑色雨衣,雨水顺着帽檐成串滴落。
东方苍龙的人粗暴地将鹞子一行人拖下车,由于他嘴里塞着臭袜子,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哼。
就在这时,大坝上突然冲下来几个穿迷彩服的身影。
他们手持长竹竿和渔网,动作敏捷地跳上停泊在岸边的小船,快速朝我们划来。
船桨击打水面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晰。
"来得正好。"郭染吐出一口烟圈,雨水立刻将烟雾打散。
"小姐,都准备好了。"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汉走到郭染身边,雨水顺着他的迷彩帽檐滴落。
郭染微微颔首:"刀疤,干得不错。"
她抬手示意,"把他们拖船上去。"
刀疤立即招呼手下行动起来。
那些穿迷彩服的壮汉像搬运货物一样,粗暴地将鹞子一行人拖向小船。
鹞子拼命挣扎,却被刀疤一个肘击打在太阳穴上,顿时下来。
"老实点!"刀疤啐了一口,像拖死狗一样拽着鹞子的衣领往船上拖。
血蔷薇也没能幸免。
一个平头壮汉照着她腹部就是一拳,她痛得弓起身子,双腿间突然渗出暗红的血迹,在雨水中晕染开来。
"妈的,真他妈晦气!"平头嫌恶地甩了甩手上的血水,像避开瘟疫一样退后两步。
我站在雨中,看着这一幕,胃里一阵翻涌。
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郭染却始终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下将人一个个扔上船。
霍凌飞走过来,递给我一条干毛巾:"第一次见?"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确实不是第一次见血,但这样赤裸裸的复仇场面还是让我喉咙发紧。
小船在暴雨中摇晃,像一片脆弱的树叶。
刀疤站在船头,雨水打湿了他的迷彩服,勾勒出下面虬结的肌肉轮廓。
"小姐,要现在出发吗?"他大声问道。
郭染没有立即回答。
她缓步走向岸边,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下,黑色的雨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盯着漆黑的水面看了许久,突然转身:
"再等等。"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我要让他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刀疤会意,一把扯下鹞子嘴里的臭袜子,摘下他的眼罩,揪着他的头发强迫他看向水面。
鹞子的嘴唇颤抖着,雨水混着血水流进他的嘴里。
"认出来了吗?"
郭染走到他面前,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你活埋我妹妹的地方!"
鹞子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郭染,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