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剑尖滴答滴答的掉落下来,有几滴飞溅到谢惊鸿脸上。
她随手抹去,从脸颊到眼尾处,拉出一条斜飞的血痕。
衬着她更深的笑意,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浴血魔女。
大仇得报,难道不该开怀?
裴照临这种口蜜腹剑的伪君子,此时不杀,难道等着变丧尸吗?
与此同时,她的精神力告罄。
裴照临终于获得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他不敢相信的低头看着伤口处,惊骇质问:“你疯了吗……”
她哪来的胆子!
竟然动手杀害裴家嫡长子,难道就不怕被报复?
他死了,裴家一定会追究到底,不死不休!
这些话他是没机会说出口了。
口中鲜血满溢,整个人委顿于地。
偏偏意识还算清明,他只能在心中疯狂咆哮。
不可能!
他计划得好好的,竟然功亏一篑?
不不不,他是天之骄子,怎么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死在他一向看不起的女子手里。
谢惊鸿没有拔出他心口的剑,故意让他多活上一会儿。
死得太痛快,岂不是便宜了他。
谢惊鸿心头痛快,“哈哈哈”笑了三声,才慢条斯理回答:“我是疯了。”
生怕他听不见,她俯身到他耳畔:“是被你害死后,慢慢疯的。”
什么意思?
裴照临听不懂,但不妨碍他露出骇然的神情。
随着生命力的流逝,面色越来越灰败。
谢惊鸿笑了笑,从中间固定的案几下摸出一柄小刀。
用来削水果的,远不如裴照临的宝剑锋利。
不过,钝刀子割肉才痛。
谢惊鸿面不改色地刺破他的掌心,再用力一搅。
裴照临惨叫起来。
“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大公主的。”
剧痛中,裴照临听见她说:“我听说骆将军的长子对她有意,不过……”
谢惊鸿语气一顿,轻描淡写地挑断他的手筋。
啊!
他痛得涕泗横流。
“不过本宫以为,她嫁来草原更好,你觉得呢?”
三刀。
“让她来给我做妯娌,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大公主,根本不是她所表现出来的,这般无辜。
杀人,更要诛心。
谢惊鸿的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
眼底,却藏着深不见底的疯狂。
六洞。
裴照临意识模糊,进的气比出的少。
羊脂白玉一般的纤纤十指上,满是鲜血。
手刃仇人,何等快意!
她艳若桃李的面颊上,神情平静,毫无波澜。
跟在末世杀死一只变异鼠,毫无区别。
末世物资匮乏,如何精准地解剖变异鼠,获取能吃的部分,是每个人必须掌握的生存之道。
眼前,只是小场面。
裴照临死不瞑目。
两眼瞪得要脱出眼眶,脸上混合着后悔、惊恐、怀疑等等情绪。
十分养眼。
什么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死了也跟丧尸没两样。
谢惊鸿丢下小刀,拔出他身上的宝剑。
裴照临或许还没有死透,随着她拔剑的动作,身体抽搐了一下。
谢惊鸿抓乱头发,用刀尖划破身上华丽的裙摆,将鲜血胡乱抹开。
指尖就着裴照临的血,在他脑门上缓缓划过一横。
与此同时,在她识海内由精神体幻化出的书页上,裴照临三个字被血色横贯而过。
裴照临,抹除。
最后,她把小刀放入裴照临的右手。
做完这一切,她才放声大叫起来。
“来人啊!”
“给本宫来人啊!”
“救命!”
只听得一片纷乱的脚步声涌来,行走间,铠甲和刀剑相击,发出铿锵之声。
“公主殿下!”
最先赶到的,却是她的贴身侍女冬月。
谢惊鸿高烧不退,送嫁车队停留在此休整时,冬月便去替她寻井水来降温。
没想到,她才刚离开一炷香的功夫,返回时听见主子高呼救命声。
她怀里捧着的瓦罐“嘭!”的一声摔到地上,西分五裂,井水流了一地。
掀开车帘,冬月惊得脸色发白,浑身哆嗦。
入目处,一片血红。
“殿……殿下?”
谢惊鸿靠在车壁上,脱了力。
不到一个时辰,她在末世遭遇丧尸潮,断掉两腿而死去,重活过来手刃仇人,耗尽精神力。
还发着高烧。
心口提着的气泄了,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强撑着才没有晕过去。
她看着冬月,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这一世,因她半途病死,第一个遭殃的人,就是冬月。
裴家大公子怎么会有错呢?
他都忍辱负重,亲自护送曾经的未婚妻北上和亲了。
世人无不赞一句顾全大局,大公子高义。
又有谁想过,这其中真正背负了一切的,其实是谢惊鸿这名女子?
大齐皇室又想用和亲来让北蛮退兵,又不舍得大公主吃苦。
谁都知道蛮族不通教化、与野兽无异,裴照临怎舍得心上人受那等苦楚?
于是他口蜜腹剑,哄得谢惊鸿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北上。
同时,他还得了大公主的允诺,只要他送亲回京,就求皇上赐婚,下嫁与他。
乃一箭双雕的绝佳好计。
谢惊鸿,便成了皇室新封的“惊鸿公主”。
唯一的使命,就是和亲。
裴照临这还不放心,自请送亲。
那位周将军,就是他的人。
出事后,裴照临给冬月安上一个照顾公主不力的罪名,被乱棍打死。
然而,区区一个奴婢,还不够分量抵罪。
紧接着,裴照临做主隐瞒她的死讯,只放出谢惊鸿重病的消息,诱得她的兄长谢淮舟不远千里来赴。
最后,将罪名推到谢淮舟身上。
谢惊鸿闭了闭眼,不愿再继续想下去。
耽误了这一会儿功夫,周将军己经跳上车辕,猛地掀开帘子。
看清车内情形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目光从血肉模糊的裴照临尸身上,移到兀自笑着的谢惊鸿脸上。
她发髻散乱,金钗掉落。
笑意诡异。
娇滴滴的贵女,坐在血色之中,脸上寻不到半丝恐惧。
完了。
裴公子死了,公主疯了?
宛如晴天霹雳。
而且,是公主杀了裴公子?
震惊之后,周将军脑子里一片空白。
裴照临可不是什么不痛不痒的无名小卒,他是裴家全力栽培的嫡长子!
不料,谢惊鸿只轻轻柔柔一笑,宽大的袖袍中露出一小截水葱似的指尖,指着裴照临的尸身。
“他非礼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