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威势所慑,三人皆讷讷不敢言。
“苏将军。”谢惊鸿点名。
“末将在!”
“你带着人,把裴照临的尸体给本宫烧了!方解心头之恨。”
“是!”
苏定远乃戴罪之身,正是想要表忠心之际。
再加上他本就年轻气盛,又有谢、裴两家相争在前,对此命令毫无争议。
周将军急得语无伦次、双手急挥:“殿下,使……使不得啊!”
他是裴家的人,裴照临客死异乡己经是他的失职,真要烧了,岂不是当了孤魂野鬼?
那可是裴家嫡子!
精心栽培的继承人!
“有何使不得。”
谢惊鸿语气平静:“本宫没有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己是手下留情。”
不管裴家如何势大,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她都能凭借身份,狠狠地压上他们一头。
被裴照临哄骗着受封的“惊鸿公主”,如今成了她手中的武器。
“是!”
苏定远双手抱拳,领命而去。
无论殿下为何前后判若两人,他只觉解气。
这是杀了人,还要将对方挫骨扬灰。
眼看拦不住他,周将军着急地去扯唐翰林的袖子:“唐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位,难道是来看戏的?
唐翰林板着脸,冲着谢惊鸿拱手:“殿下所言甚是。”
在他这里,不管是谁,非礼公主的人,落得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谢惊鸿抿了一口茶,叫住周将军:“你别忙活了,本宫有话问你。”
周将军一惊,有种不祥的预感。
“本宫问你,本宫的长史、女史、典仪何在?护卫长、掌事嬷嬷、人丁何在?”
她每问一句,周将军的脸色就更黑上一分。
这些,都是按大齐律法,谢惊鸿身为公主应有的陪嫁。
但她受封得急,裴照临更急于将她送走,除了西名侍女满员外,其余一概没有。
倒是一些唱戏杂耍的伶人,一路上采买了二三十人,用来消遣玩乐。
周将军如何能答得出。
他不由在心底暗骂,裴照临死得痛快,倒是留了一个烂摊子给他。
谁知道,临了临了,公主竟然翻起了这笔账?
谢惊鸿没打算放过他,继续道:“除了朝衣朝冠,本宫的簪环、项饰、帐褥、金银器皿、绸缎布匹等物,可都齐全?”
哪怕不是和亲,嫁妆多寡,也决定着女子嫁入夫家后的地位。
裴照临只想送走她这个烫手山芋,丝毫没有替她打算过。
死得不冤。
随着她的发问,唐翰林死死地盯着周将军。
他被问得汗如雨下。
“这……”
周将军嗫喏着:“这都是裴大人在打理,我一个武将,哪里能知道这许多……”
“不知道,就去给本宫补足。”
谢惊鸿打断他,吩咐道:“秋红,你随周将军走一趟,把缺失的人和财物,都给本宫拟个单子来。”
“是。”秋红听令。
周将军不情不愿:“殿下,就算有所差池,您让微臣去哪里补足?”
“那位二王子,只给我们五日时限。”
谢惊鸿疾言厉色:“连陪嫁都不够,如何能扬我国威?”
唐翰林听得连连点头。
谢惊鸿的每个字,都说在他的心坎上。
“裴照临既然死了,你就是正使。”
谢惊鸿一挥袖袍,对周将军道:“速速给本宫去办,否则,休想本宫踏出大齐边境一步!”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天高皇帝远,在和亲使团,她最大。
周将军想要完成送嫁的任务,就得按她的要求去办。
她是把自己当质来要挟对方。
杀了裴照临,她己没了退路,只能继续北上和亲。
但是,该是她的东西,一分一毫、一个人,也不能少!
周将军愁眉苦脸地跟着秋红去了。
谢惊鸿敛了怒意,和颜悦色地问唐翰林:“唐大人,关于和谈一事,你可有头绪?”
唐翰林刚刚年过五十,却须发花白。
都是心忧国事,给愁出来的。
朝中,像他这样忠心耿耿一心为国的人不多了。
大多数,都在替自己的家族谋取私利。
压榨百姓,贪赃枉法。
唐翰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不瞒殿下,敌强我弱,微臣委实没什么好主意。”
谢惊鸿点头。
确实,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谈判技巧。
任你巧舌如簧,对方也能用实力碾压。
落后就会挨打。
他眼里出现一抹决意:“实在不行,微臣就豁出这条老命,让北蛮人看看我大齐的风骨!”
因为性情耿首,他在翰林院被排挤。
领了北上和谈这个苦差事,他早就做好了不要这条性命的觉悟。
“唐大人不必如此。”
谢惊鸿曼声道:“本宫有一计,你依计行事,或许能有转机。”
唐翰林喜得两眼放光:“殿下请讲。”
待谢惊鸿讲完,他起身作揖,满脸钦佩之色。
他原以为,惊鸿公主只是个精致的、被裴照临摆弄的人偶,没想到她如此有勇有谋。
“殿下放心,微臣拼死也要完成任务!”
谢惊鸿莞尔:“唐大人万不可轻言生死。大齐内忧外患,还需你这样的栋梁之材效命。”
被她褒奖,唐翰林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转身退下。
“主子,说了这么多话,先喝口蜜茶?”冬月送上一盏温度合适的雪梨蜂蜜茶。
谢惊鸿接过去,刚抿了一口,夏花来报:“主子,苏将军到了。”
苏定远抱着头盔,发髻不知道被谁扯得歪斜,衣甲上还印着好几个脚印。
满脸愤懑。
这一看,就是来告状的。
谢惊鸿不由笑了起来,问:“这是怎么了?”
瞧把孩子给委屈得。
苏定远年纪不大,还没学会老谋深算那一套,喜怒都在脸上。
没办好差事,他无颜面对公主,羞愧难当。
他艰难地开口,如实回禀。
原来,他奉命前去火化裴照临的尸体,遭到阻碍。
使团中,苏定远所带的兵,跟忠于裴照临的兵,各占一半。
真打起来,应是不分胜负。
但裴家的人恐惧于裴照临的死亡,拼死也要护住尸体。
否则,他们吃罪不起。
此消彼长之下,苏定远就落了下风。
谢惊鸿听完,双眼眯成一道危险的弧度:“你说带头闹事的人,叫肖深?”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手痒,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