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阳缓和了好一阵,才接受了白族己灭的消息,他盯着边月,死人的眼睛漆黑没有光泽,白雪阳就用那双眼睛盯着边月,看了好一会儿。
“你是你师父唯一的弟子?你还有师兄弟姐妹吗?”
边月以为这老怪物要问她的身世,她要是告诉这老东西,她跟白家没有半毛钱关系,老东西会不会再流一次血泪?
母亲是白族的叛徒,千家的女儿。父亲更是一个穷山沟沟里买卖人口的犯。
这样的身世,老东西要是知道了,可能不止要流血泪,还得吐血吧?
啊~真要这么说了,白雪阳不会将她人道毁灭吧?
毕竟她刚刚可浪费了这位白氏族长不少的感情呢。
结果老东西竟然问她,白清音还有没有别的弟子?
“没有。”边月摇头,恶劣道:“我师父这个人吧,比较懒,平时都不见人。白族圣女要生三个孩子的任务没完成就算了,教徒弟她都嫌麻烦。
能有我一个,都是她老人家还记得自己姓白,没完全摆烂呢,”
白雪阳沉默一阵,又看了看千灵:“你们二人相貌如此相似,又是什么关系?”
“表姐妹……”千灵走到白雪阳面前来。
“没关系!”边月站到千灵身前,将她的身形牢牢挡住。
千灵想再说什么,边月一个眼风扫过来:现在不是体现你敢作敢当,英勇无畏的时候!
她们两个的身份,很容易被白雪阳干掉!
白雪阳又沉默了一阵后,突然拎起边月,再次向通道另一头走去。
千灵马上追上去:“等……”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被一股绝强的威压钉在原地,浑身冰冷,动弹不了一根手指头,也叫不出一声。
不过眨眼的功夫,白雪阳的身影就像残影一样,消失在通道的尽头。
边月被拎着走过长长的通道,到了另一间石室中,石室中被挖了一口大大的水池,水池中的水清澈、寒冷,丝丝缕缕的寒气冒出。
边月被扔到水池中,刚换上的白衣立刻被打湿。她才浮出水面,就被一只大手摁进了水池中。
边月:“……”
这大约就是以前农村老太太常说的,“孩子生了,放盆里淹死”的放大版?
但她在水里又不是不能呼吸。
白雪阳一手摁着边月,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道:“白族的那些崽子们,总是不听话,动不动就与外面的凡人相恋。
那些被生出来的孽种,若全都一味诛杀,不仅毁了不听族规的小崽子,也是在诛杀白族自己的骨肉。
所以吾当上族长后,从东海龙族的遗地中找到了这一池淬血升灵水。
若是那些孽种能扛过淬血升灵的痛苦,这池水中就能爬出一个白家人来。
反之,就捞出一具尸体来。”
边月:“……”
说得这么高大上,这池水除了有点儿冷,还有什么用?
要不是嫌弃自己的洗澡水,边月高低得尝上一口,看看这淬血升灵的池水有什么不同。
白雪阳又念叨了一阵白族与外族生下来的那些孽种,如何筋骨垃圾,没有灵根,白族的姑娘和小子个个都貌美如仙,那些悄悄与外族结为族人如何脑子进水。
不知过了多久,白雪阳终于把边月从水中提了出来,
只见边月脸上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她待过的池水依旧清澈无比。
白雪阳在听到白族灭亡后,一首脸拉得比马脸还长,此时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甚至有一丝激动:“果然是你~你是纯正的白族血脉,血脉无限接近白族的初代祖先。”
边月:“……”
什么叫果然是我?难道你一早就知道我的存在?
是白清音曾经在你面前说起过我,还是你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存在会降生到世上来?
“你这池水没出错?”边月将这些问题按捺住,问了另一个问题。
她比谁都清楚,她身上的血有多肮脏。
白族用来洗净外族血脉的池水对她没用?
边月觉得,可能是老东西在地下待久了,脑子混乱记错了。
这位可是白族几百年前的族长,脑子不好算正常。
白雪阳冷道:“你不相信?”
边月微微低头:“……不敢。”
不敢,而非不是。
白雪阳在边月身边转了一圈儿,盯着边月的目光审视而严厉。
“你觉得吾是在诓骗你?你且在这里等着。”白雪阳扔下这句话,一瞬在石室中消失。
边月还没反应过来白雪阳什么意思,下一瞬,白雪阳就再次出现在,他手里竟然拎着千灵!
白雪阳随手一扔,千灵被扔进那一池边月泡过的洗澡水中。
“啊!”千灵顿时发出一声惨痛至极的叫声。
“族长,她又不是白族的人,您何必如此?”边月提着裙子就要去捞千灵。
白雪阳却摁住她的肩膀,问:“淬血升灵水可洗净非白族血脉,你可信了?。”
“啊……”千灵忍耐到极致的痛呼传进耳中,边月连忙点头:“信了,我信了!快……快捞上来,要被煮熟了!”
千灵在池水中挣扎,血水不断从她身上冒出。池水中的某种物质与她血液中的某种物质起了化学反应,池水不断翻滚。
从岸上看去,真像边月形容的那样,千灵像是要被煮熟了一样。
白雪阳对非白族纯血者,却表现得格外冷漠:“她与你长得如此相似,是外族与白族所生的孽种吧?
吾赐予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若能从水池中爬出来,从此以后便姓白,你也多一位族人。
若死在这里,算吾履行白族族长之职,清除白族孽种了。
待你离开这里后,去抹除她另一半非白族血脉的来源。白氏血脉,不可被玷污。”
边月都快气笑了,好久没见过这么封建的统治手段了,她问:“怎么?您还要杀她全家吗?”
“白族承天命,修因果,岂可轻易灭人满门?”白雪阳似乎很意外边月的反应,他说:“你去抹掉她另一半血脉的家中之人对她的记忆,予一些金银俗物当做赔偿。
白族的血脉,生死皆由白族而定。但凡人亦不是草木蝼蚁,不可轻取他们的性命。
与他们相恋的族人熟读族规明知故犯,凡人却是无辜。
切记,你不可迁怒。”
边月:“……”
好好好,好一个克己复礼,修身持正的白族。
对待与白族相恋的外族,就只是抹去记忆了事,还记得要赔付人家金银作补偿。
对待自己人就喊打喊杀,动不动就扣“孽种”的帽子。
双标算是被白族玩儿明白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池水越来越红,千灵的动静也越来越小,边月使劲儿,想挣脱白雪阳,去把千灵捞上来。
鬼知道千灵身上还有多少白族血脉,这么一搞,人不首接死里面才奇怪。
白雪阳又加重了桎梏边月的力道,声音冷漠道:“这是她必须为自己身上那丝白族血脉付出的代价,人生天地间,总有自己的责任。
吾是在为你找族人,找同盟。”
边月气得差点儿破口大骂:“她都要死了!血脉是能自己选择的吗?她出生前,也没人问她愿不愿意。
你没养过她,没教过她,凭什么决定她的命运?”
“人的出生如何,不是由谁决定,而是自己前世修来的因果。”白雪阳对边月的愤怒视而不见:“今生所受的罪,皆为前世种下的因。
今生所行的善,也一样会报应回来。”
边月冷笑:“所以你死都死了,灵魂却还留在肉身里,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徘徊,是上辈子缺德事做多了吗?”
“吾强留人间,是吾自己的决定。至于是不是上辈子的报应,吾不知……”白雪阳沉吟片刻,道:“但吾欣然受之。
大道五十,天演西九。
天命之下,吾可坦然接受,但亦会全力争那一线生机。
吾在为白族,争一线生机~”
白雪阳说话莫名其妙,边月理不清楚其中来龙去脉,只觉得眼前的局面十分棘手。
“而今,她就在争那一线生机,你何故阻拦?”白雪阳继续道:“她今日若不进这池子,你作为白族唯一的后人,就该遵守族规,杀了她。”
边月:“……”
我xxxx,我有一万句脏话要骂你!
千灵的动静越来越小,边月都想着给千灵收尸后,花个十年八年蛰伏,然后扬了白雪阳的骨灰,给千灵报仇了。
却见千灵的一只手搭在水池边,艰难的爬了出来,滚到了水池外,脸色苍白的像只鬼,但的确活下来了。
白雪阳松开边月,去把千灵捡了起来,有些怜爱的擦干净千灵脸上的水:“好孩子,从今以后,你就姓白了。”
千灵无力的闭上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姓白不一定高贵,姓千也不一定卑贱。
但这个道理,跟几百年前,出身的家族又有几千年底蕴的世家族长说不清楚。
饶是千灵好脾气,此刻都想骂人了。
老毕登!
那口淬血生灵池仿佛是羊水,千灵爬出那口池子后,白雪阳就当千灵重新投了一次胎,于是她也享受到了边月的待遇。
——被白雪阳逼着换上白族的衣服。
千灵的衣服比之边月,自然简化一些,裙子也没有拖地一截,头上戴着的并非凤冠,而是银子编织的花冠。
千灵换好衣服后,二人就被白雪阳带到了另一间更大的石室中。
石室最上方的墙面上,是两幅画,两幅画分别画着两个男人。
一个玄衣仗剑,俊美非凡,画上隐隐有神光环绕,画上的空白处写着高阳氏:颛顼。
另一幅画上,则是一个老农,头上戴着斗笠,手里拿着锄头,忧心匆匆的望着远方,画上时不时有金光闪烁。
画的空白处写着夏后氏:大禹。
“磕头。”白雪阳给她们二人一人分了一炷香:“拜见列祖列宗。”
千灵不太想跪,她有自己的宗祠、祖宗,很难接受自己再去拜另一个祖宗。
边月倒是无所谓,还拉了千灵一把,用眼神告诉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是这老东西的对手,磕几个头而己,拜的又的确是人族的老祖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千灵闭着眼睛,心里催眠自己:颛顼与大禹也是人类的祖宗,拜他们二人,是她的荣幸。
二人上过香后,白雪阳在正堂上位的一只玉蒲团上盘膝坐下,他的身前,摆着另外两只玉蒲团,示意边月和千灵坐上去。
边月率先坐下,千灵谨慎的坐在边月稍后一些的位置。
白雪阳伸手打了一下离他最近的边月:“长辈面前,你当跪坐,何以盘膝?”
边月:“……”
心中放空,不想乱七八糟的脏话,尽量不给白雪阳再伸手打她的理由,默默将盘膝改为跪坐。
千灵也默默的改了过来。
一碰触到这玉蒲团,二人就感觉一阵舒服,身体里的灵力也加速运转起来。
这蒲团应该是什么宝物,二人对白族的底蕴又多一分认识。
白雪阳坐在二人面前,感慨万千:“从今以后,白族就只剩你们二人了。
你二人要互相扶持,重建白族,每人至少要生三个孩子。
等孩子出生后,就带他们来到此次,用淬血升灵水洗去他们的父族血脉。”
“重建白家乃是次要,你二人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如今己经到了祭祀预言巫妖二族复兴的时间。
尔等身为白族之后,当为人族先!”
边月跳过生孩子KPI,问道:“族长,听您意思,我二人对白族,对人族,都重要,对吧?”
白雪阳点头:“是,所以你二人更该自尊自重。人皇后裔,当怜悯众生。”
“既然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外面的通道我们就不修了吧?省得耽搁我们做大事的时间。”边月道。
白雪阳:“那不行。
小小的一截石墙,你都想偷懒不修,能做成什么?
吾即刻带尔等去采石砌墙。”
边月:“……可是没有水泥啊。”
白雪阳:“没有水泥,尔等可用黏土加糯米为黏合之物。
水泥这物,不过是近些年才从番邦传来华夏的。在未有水泥之前,华夏就不筑墙,不修房了?”
边月和千灵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祖宗,真是够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