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馆正厅,孙传芳把电报拍在吴瘸子脸上,纸边割破他结痂的颧骨:"黄杨木!又是黄杨木!英国佬扣的货箱夹层里搜出二十双布鞋,每只鞋底都他娘打着黄杨木补丁!"他扯开的军装露出胸口刀疤,"你说!是不是那贱人从坟里爬出来索命?"
张瘸子瘸腿撞上青铜香炉,炉灰迷了眼:"老爷,定是工会那帮赤匪作祟......"
"赤匪?"孙传芳一脚踹翻八仙桌,青花瓷瓶炸在张瘸子脚边,"上个月码头暴动,你亲眼看见戴毡帽的工会头子耳垂有痣——"他突然揪住张瘸子头发往墙上撞,"那痣是朱砂点的!和乱葬岗女鬼脸上的血痣一模一样!"
副官冲进来时,张瘸子正捂着冒血的额头:"军座!法租界巡捕房来电话......"
"说!"
"他们在后巷......"副官喉结滚动,"发现缠着的铁链,和五年前工读学校火灾现场......"
孙传芳突然安静了。他缓慢转身,军靴碾过满地瓷片:"吴德贵,当年那丫头咽气前,你是不是用铁链锁过她脚腕?"
张瘸子瘫坐在血泊里,瘸腿抽成麻花:"是......是您说怕她装死......"
"老子让你锁脚腕!"孙传芳暴喝,"可今早发现的铁链是锁脖子的!"他掏出裁缝铺照片甩过去,"看看!这贱人脖颈的瘀青!"
照片上,苏玉荷侧颈隐约露出紫痕。张瘸子突然想起那夜抬棺时,棺材里传出的金属摩擦声——当时他以为是暴雨敲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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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雷公藤哪来的?"张瘸子把烙铁按在郎中儿子手心,焦糊味混着惨叫。
"官爷!真是济世堂买的......"
"放屁!"张瘸子掰断他小指,"济世堂上月就被烧了!"
郎中儿子突然狞笑:"烧那晚......有个戴毡帽的......往火场扔了包洋糖......"他咳着血沫,"糖纸......糖纸裹着药方......"
张瘸子瘸腿一软。他想起孙女书包里那些彩色糖纸——每张背面都印着裁缝铺新款旗袍广告。
"军爷怕了?"郎中儿子突然啐他一脸血,"那女鬼前日托梦给我爹,说今夜子时要借瘸腿人的......"
"啪!"
张瘸子一枪托砸碎他牙床,却看见自己瘸腿的影子在血墙上突然多出一截——像是有人贴着他瘸腿在走。
"孙传芳要炸西墙。"周默存把烧饼掰开,芝麻粒粘在密信上,"你把染缸挪到东厢房。"
苏玉荷剪断红线,将绣绷转向月光。血色荷花在绸缎上绽开:"听见没?保长家的黄狗叫了七声。"
后窗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老徐压低嗓子:"张瘸子带着火药往这边来了!"
"正好。"她咬断线头,举起绣品——荷花芯里藏着黄杨木补丁的显微照片,"让工会兄弟把上次拍的烟土货箱照片贴满法租界电线杆。"
爆炸声响起时,苏玉荷正把最后一块黄杨木塞进灶膛。火光映亮她脖颈的瘀伤——那是昨夜故意让孙府暗哨看到的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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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芳踹开督察长办公室:"立刻把裁缝铺那贱人......"
"孙军长来得正好。"法国督察用镊子夹起烧焦的黄杨木片,"今早全租界的电线杆都贴着贵军烟土货箱的照片——"他指间木片赫然刻着"孙"字暗纹,"您需要解释为何法国军用物资出现在英国货轮?"
窗外飘进一张传单,孙传芳瞥见上面画着戴脚镣的女鬼,配文是:"七姨太索命,黄杨木为证"。他摸向腰间配枪,却听见张瘸子在楼下尖叫:"有鬼!她脚腕铁链在响!"
法国巡捕咔嚓上膛。孙传芳看着窗外裁缝铺方向升起的黑烟,突然狂笑着撕碎传单——纸屑间掉出半块洋糖纸,背面印着苏玉荷绣的带血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