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末班地铁·靖康之变
末班地铁·靖康咒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夏小荷那挂满泪痕的面庞,2024 年 12 月 24 日 23:47 分,北京地铁 14 号线的末班车沉稳地驶入站台。
她紧紧攥着那张己被揉得褶皱不堪的《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指甲在“因业务调整优化”这几个字上留下了深深的月牙印。
车厢内的顶灯忽明忽暗,广告屏中 Angelababy 代言的胶原蛋白广告变得诡异异常,仿佛布满符咒般的血色纹路。
十二小时前的会议室中,冷掉的咖啡味仍未消散。主管张延陵那油腻的手指在她通宵赶制的 PPT 上滑动,在第 27 页的用户画像图表上留下了半个油印指痕:“夏姐,你上月的 KPI 排名垫底。”
他西装内袋中露出半截香奈儿卡地亚礼盒——那本应是她抽屉中的周年礼物,此刻却别在这男人胸前,缎带蝴蝶结轻轻摇曳,似在嘲弄她。
情人节那晚,未婚夫衬衫上的口红印在她眼前不断浮现,与眼前这男人袖口的红酒渍竟完美重合。
玻璃的倒影中,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头顶飘着一些小小的金色篆文,宛如被风吹散的香灰,轻盈地舞动着。上周的体检报告上,
“脑部异常放电”
这几个字如恶魔般在她的太阳穴上蹦跶着,带来阵阵刺痛。医生那句:
“建议马上停职观察”,犹如一把利剑,刺穿了她的心脏。窗外的银杏叶像是在嘲笑她一般,欢快地打着旋儿,然后无情地飘落在缴费单上。
此刻,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仿佛是电路板在痛苦地呻吟,还夹杂着某种古老织物散发的霉味,令人作呕。
“前方抵达:靖康之变。”
电子屏骤然熄灭,夏小荷恍惚间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报站声本应是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却发出一种仿若金属摩擦的怪异声响,仿佛是从数个世纪前的青铜器中渗透而出。
在黑暗降临的那短短 0.3 秒,她不经意间瞥见座椅的倒影,自己的影子竟然在缓缓消融,而头发上缠绕着金丝编织成的獬豸纹路
——这可是她今早收拾旧物时,于未婚夫抽屉最深处发现的那半幅古画残片上的图案。
就在一只如寒冰般刺骨的手掐住她喉咙的一刹那,她全身的神经都瞬间紧绷起来,所有的感觉都变得异常敏锐。
那绝非活人的体温,冷冰冰的,仿佛来自幽冥地府,手指关节间还缠绕着湿漉漉的绸缎,绸缎上用金线绣着的狴犴兽首犹如狰狞的恶鬼,对着她张牙舞爪。
夏小荷拼命挣扎着,试图去按下那救命的紧急呼叫按钮,可手指却仿佛陷入了柔软的织物纹理中,犹如被某种有生命的皮肤紧紧吸附,难以挣脱。
黑暗中传来一阵织物撕裂的声音,仿佛是恶魔在狂笑,紧接着,有热乎乎的液体溅到了手腕上
——哎呀,那可不是血,而是如墨香般醇厚的液体,宛如古画的颜料在水中化开,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啪!”
鎏金护甲沉稳挥动,挟裹着香粉味的轻风在颊边掠过,夏小荷稍一分神,便踉跄着撞向了雕花朱漆柱。
“砰”的一声,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匾额上,“醉仙居”三个金箔大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坠落,露出底下隐约的墨迹:
“元丰西年冬月立”。
漫天的星斗宛如被击碎的青玉,碎成了无数片,飘飘洒洒地悬在飘雪的夜空里,每一片都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
粗麻襦裙的领口绽了线,露出的锁骨处有一个与现代公司工牌毫无差异的条形码刺青,在雪光的映衬下,闪烁着微弱的金色光芒。
“嗯,小姑娘,为何沉默不语?”花魁苏绾如稳重的山岳,绣鞋在夏小荷渗血的掌心沉稳落下,鎏金点翠步摇在雪地上留下如蛛丝般的影子,
“王公子的蟠螭纹玉牌为何会在你身上?”
十二颗东珠串成的璎珞似沉静的智者,在夏小荷的下颌上缓缓拂过,她忆起今日清晨整理工位时,实习生王梓钧一时疏忽,将她的玻璃相框碰倒,里面所夹之物,不正是这块玉牌的现代拓片吗
——彼时拓片边角渗出的朱砂,与此刻掌心黏着的糖画融化后,在雪地上晕染出了一个如出一辙的“申”字纹路。
记忆就像一阵欢快的小风。原身是天圣五年挂掉的小孤女,她爹夏昀当监察御史时,因为弹劾宰相王珪搞小团体,在嗝屁前把半块蟠螭玉牌塞进了襁褓。
玉牌里面的铭文“以血为墨,书史不湮”现在在视网膜上一闪一闪的,她低头瞅瞅粗麻衣袖下面的皮肤,那上面出现的脑部 CT 阴影,和现代体检报告上的一毛一样
——只不过现在这阴影变成了玉牌的完整纹路,缺口对着苏绾腰间晃悠的另半块玉牌。
“拿下偷卷贼!”
十八盏绘有獬豸纹的灯笼缓缓转过巷口,捕快腰间的牛皮卷宗不慎掉出半页纸,在清冷的月光下,“王玄之科场舞弊案”几个朱砂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夏小荷心头一震,她想起来,今早张延陵让她整理的实习生档案中,王梓钧的年终总结上,“数据优化”的字迹与这页残卷上的“策论剽窃”如出一辙
——尤其是那个被刻意拉长的“之”字,尾端竟带着谄媚上司的弧度。
苏绾的护甲不知为何嵌入她的手腕:“原来你是夏昀的余孽。”美人面容在雪光映照下,脂粉泛着青灰,袖口滑落的《科举程墨》中,夹着的舞弊答卷残页上,墨渍晕染之处,与王梓钧在现代篡改数据时留下的咖啡渍毫无二致。
夏小荷心中了然,为何每次加班时见王梓钧用左手写字——眼前的苏绾,左手握着鎏金算盘,指腹在算珠上敲击的节奏,与现代办公室里王梓钧敲击键盘的频率如出一辙。
玉牌于雪地中发出阵阵嗡鸣。夏小荷紧握糖画摊的铜勺——其手柄上所刻“汴京李记”,与现代公司楼下早餐车的 logo 毫无二致——朝着悬浮的玉片猛力砸去。
时空裂隙在铜勺触及“申”字纹路的瞬间猛然开启,雪片如倒卷般钻入旋涡,她眼睁睁看着苏绾的绣鞋幻化成 Jimmy Choo 高跟鞋,鎏金护甲亦变为苹果手表,而那半块玉牌,静静地躺在现代工位的抽屉深处,旁边是张延陵签署的《竞业禁止协议》。
"夏小荷!"
捕快的钢刀呼啸而至的刹那,她的后背重重地撞击在地铁冰冷的扶手上。2025 年 1 月 5 日 00:17 分,北京地铁 14 号线末班车的电子屏闪烁着故障提示,车厢内弥漫着一股与古代醉仙居如出一辙的沉水香。
左手掌心粘着的并非糖画,而是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王梓钧实习评价表,“工作态度端正”的评语下方,赫然印着一块形状熟悉的咖啡渍
——与元丰西年舞弊卷上的墨渍,连扩散的纹路都毫无二致。
右肩传来的剧痛让她低头,粗麻襦裙的破损处,条形码刺青在渗出朱砂,在地铁座椅上印出"王玄之"三个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锁屏显示着母亲发来的消息:
"你父亲的旧案有新线索,当年举报信上的指纹,和你公司张总监的完全匹配——"
车厢陷入寂静。广告屏里Angelababy的笑脸再次扭曲,这次浮现的不是篆文,而是北宋《千里江山图》的残卷,山峦叠嶂间藏着无数细小的条形码,每个条形码里都映着王梓钧的脸。
夏小荷颤抖着摸向口袋,本该装着玉牌拓片的位置,此刻躺着半块带着血痕的蟠螭玉,缺口处对着她手腕内侧的朱砂痣
——那是她从小就有的印记,此刻正发出与古代玉牌相同的蜂鸣。
"下一站:历史修正处。"
机械报站声带着青铜器的嗡鸣,夏小荷看见车门打开的瞬间,醉仙居的雕花门与现代公司的玻璃门重叠。
苏绾的身影站在时空交界处,左手戴着苹果手表,右手握着鎏金算盘,腰间挂着的两半玉牌在拼接,缝隙间渗出的朱砂,在地面上写出"王珪-张延陵-王玄之-王梓钧"的名字链。
当她跨过车门的刹那,左手的实习评价表变成了北宋的科场舞弊卷,右下角考官的朱砂印是张延陵的签名样式。右手中的玉牌发出强光,照亮了地铁座椅上的乘客
——他们头顶漂浮的不再是金色篆文,而是现代工牌上的姓名,每个姓名下方都重叠着古代官员的名字,就像被岁月覆盖的水印。
"公元2025年,夏小荷。"苏绾的声音同时带着北宋的吴侬软语与现代的普通话,
"元丰西年,我是王珪府上的女先生,专门替他的儿子王玄之篡改科举答卷。现在,我是你公司的财务总监,负责帮张延陵做假账
——而你父亲当年举报的,正是我们在千年里重复了十七次的舞弊案。"
夏小荷终于想起,父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玉牒"是什么
——那是贯穿时空的罪证,每个时代的"六贼"都会用相同的手段舞弊,而每个时代的"陈东",都会借不同的身躯来揭穿他们。
她掌心的糖画痕迹此刻化作一行小字:"天圣五年、元丰西年、靖康元年、2024年,每个十二月廿西,玉牒都会在时空裂隙中显形。"
地铁剧烈晃动,广告屏里的《千里江山图》彻底碎裂,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玉牒碎片,每片都刻着不同时代的舞弊记录。
夏小荷看见张延陵的身影在时空裂隙中变幻,时而穿着北宋官服,时而穿着现代西装,胸前的卡地亚礼盒始终未变,只是里面装的不再是首饰,而是每个时代的舞弊证据。
"你父亲当年拿到的,就是半块玉牒。"苏绾抬起手腕,苹果手表的屏幕上显示着倒计时,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带着玉牒回到现代,继续被他们优化;或者留在时空裂隙,成为下一个夏昀,用十七世的轮回,揭发我们在每个时代的罪行。"
夏小荷盯着掌心的玉牌,缺口处竟神奇地显现出父亲的指纹
——那可是她在现代实验室里看到过的,被张延陵删掉的档案中,唯一幸存下来的证据呢!
时空裂隙的凉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在古代的粗麻襦裙和现代的优衣库之间,她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业务调整”,
不过是历史循环中那些耍小聪明的人,在想方设法除掉想要揭露真相的人罢了。
“那我就选第三个选项啦!”她把两半玉牌紧紧按在地铁扶手上,条形码刺青和古代铭文完美重合,
“既然每个时代的你们都要犯同样的错误,那这次,我要让玉牒出现在所有人的手机屏幕上
——让每个刷着 Angelababy 广告的人,都能看到你们藏在历史缝隙里的指纹哦!”
时空裂隙在玉牌的共鸣中瞬间变得好大,地铁窗外不再是黑漆漆的隧道,而是千年以来的每一个舞弊现场:
北宋的科举考场、明代的税房、现代的会议室,每个场景里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篡改文件,而他们的手腕上,都戴着和苏绾一样的苹果手表,屏幕上的倒计时,正是夏小荷被淘汰的那一刻呢!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时空裂隙照进车厢时,夏小荷看见自己的双手同时握着古代的铜勺与现代的手机,玉牒的光芒在每个乘客的手机屏幕上流淌,将"王梓钧舞弊证据""张延陵假账记录"投射在地铁玻璃上,与千年前科场舞弊卷的朱砂批红重叠。
苏绾的身影在光芒中慢慢变得透明,她最后露出的笑容中透着十七世的小傲娇:
“你以为揭穿一次就能改变历史啦?每个时代都会有新的‘王珪’,新的‘张延陵’——”
“但是每个时代也会有新的‘夏小荷’哟。”夏小荷看着玉牒在掌心拼成完整的“申”字,那可是父亲姓氏的篆文呢,也是“申诉”的开始哦,
“这次,我们不用十七世轮回啦,而是用每个被优化者的指纹,在时空裂隙里,留下永不褪色的证据哟。”
地铁在欢快的震动中停下,车门打开的一刹那,古代的雪和现代的晨光一块儿涌了进来。
夏小荷轻快地跨出车门,一眼就看到站台上站满了举着手机的人,他们的屏幕上都展示着玉牒的真相呢,而且每个姓名下方,都多了一行小字:“历史修正中,请勿关闭程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