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夜,听到脚步声,狗汪汪的叫了起来,丽语蓉吓得蜷缩在角落里,枯黄的手指死死抠住褪色的宫装下摆
王昱栀走进冷宫,绣着金凤的裙裾扫过门槛积灰,笑了笑:“丽妃何至于屈居此等陋室?”
西处都是蜘蛛网,灰尘落满,王昱栀用绢帕掩着口鼻,只在门口站了站:“这栖梧殿可还合心意?”
“毒妇!”听到声音的丽语蓉猛地抬头,凌乱发丝间露出猩红的眼,首眉瞪眼横眉怒目站了起来:“除却本宫尚有张氏李氏,六宫粉黛无穷尽,娘娘当真以为屠尽百花便能独占春晖?”
王昱栀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护甲轻轻吹一口气:“任它姹紫嫣红开遍,本宫自可折枝入瓶。”镶金护甲在月光下闪过寒芒
“妾身所求不过金玉满堂!”丽语蓉踉跄着扑到栅栏前,铁链当啷作响,“自碧玉年华侍奉御前,而今青丝渐染秋霜...”
嗤笑一声,染着蔻丹的指甲刮过生锈的铁栏,“娘娘凤体渐衰犹不知足,既掌凤印又贪君宠...”忽压低声音凑近,“当心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王昱栀广袖骤然扬起带起冷风,缠枝护甲猛地扣住丽语蓉下巴:“这般急着赴黄泉?偏要教你生死两难。”指尖在苍白皮肤上掐出月牙痕。“偏要教你生死两难。”
丽语蓉喉间发出破碎的笑声,眼中有一丝害怕,转而变得兴奋:“圣上尚留妾身三分体面...“忽然仰头露出脖颈旧日吻痕,“他日重沐天光,定要娘娘亲见妾步步生莲踏碎凤翎!”
“静候佳音。”王昱栀甩开她的脸转身就走,发间九尾凤钗珠串激烈相撞
丽语蓉扑到栅栏上嘶吼:“莫非真要抬举韦氏?那贱婢可比妾难缠百倍!”指甲在木栅抓出刺耳声响
王昱栀驻足侧首,月光勾勒出半边冷笑:“无根浮萍焉能开花?”指尖轻点腹部,“子嗣福薄者,永世不得晋位。”
丽语蓉以手捶地,腕间玉镯砰然碎裂:“这些年送往永宁宫的避子汤...”然诡异地压低声音,“皆是娘娘手笔,可怜那蠢货至今蒙在鼓里...”手指指向暗处,“可她野心更甚,早晚掀了娘娘的凤仪宫!”
红漆柱后传来极轻的抽气声。韦憬死死咬住下唇,手指攥着方帕,听着王昱栀满不在乎的脚步声远去
丽语蓉歪头盯着柱子阴影,嘴角裂开渗血的弧度,颤抖着笑出声来
牡丹阁,瓷盏落地脆响惊破回忆。韦宅中,韦憬着匕首上的缠枝纹,眼中有一丝失落:“沈大人这般急切,倒是教本宫想起云书之事。”
沈丘将酒盏重重顿在案上,取出匕首啪地拍在紫檀桌面:“当年三刃盟誓,今日原物奉还。这本是你二人信物,她又另铸一柄赠我”
韦憬着匕首上的缠枝纹,眼中有一丝失落:“沈大人这般急切,倒是教本宫想起云书之事。”
烛火忽地爆出灯花。韦憬拿起匕首就着烛光打量刃口,翻转手腕寒光乍现,“汝谓光挟此匕首,就能使你见云书?”
君悦推门带进夜风,官兵欲要上前,韦憬抬手制止时广袖滑落,露出腕间狰狞旧疤。君悦来到桌前将手上银蛇匕首重重一放
“娘娘当真以为擒住云书是您的本事?”俯身逼近,“她自投罗网,不过是全您颜面,心甘情愿任您出气罢了。”
韦憬睫毛剧烈颤抖**,攥着匕首的指节泛白,却还故作镇定:“七皇子余孽,死不足惜。”
君悦倒退两步撞翻绣凳,难以置信地摇头:“您如今可是和中宫沆瀣一气?”
“正是...”韦憬轻笑,指尖划过匕首血槽,“方知子最忌妄动。”寒光映出眼底水色,“暗卫死士不过帝王棋枰上的砾石...”猛地将匕首扎进桌案,“碾碎了都听不见声响。”
君悦颤抖着将另一把匕首推过去:“云书托臣女转交...”尾音哽咽,“她说悔不当初擅作主张。”
沈丘突然掀开画轴,墨迹未干的花鸟图簌簌作响:“佟巾墨真迹《花鸟图》的纹样...”抬眼时眸光如刃,“中宫此刻最缺的便是这个吧?”手指重重按在白雀处,“换我们与云书见最后一面。”
韦憬将三把匕首并排而立,烛火在刃面跳成三簇幽蓝。云书的匕首柄上陈旧血迹凝成暗纹,沈丘的刃口残留着细小缺口,自己那柄还崭新无比
赫连诏疾步踏入宫中,衣袍纷飞间带起一阵凛冽的风,眉宇间凝着寒霜,在朱红的宫墙映衬下,面色愈发显得苍白
“皇后娘娘,当真要逼我?”赫连诏声音低沉如闷雷,眼睛眯起
王昱栀背对着她立于雕花窗前,金线刺绣的凤袍纹丝不动。她抬手抚过鬓边步摇,珠玉相撞的清脆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好啊,”她轻笑一声,指尖在窗棂上划过,“今夜,在京城郊外,霞河畔,你的妹妹和那凌姑娘,都会等着你,一个人来。”
月明星稀,石室内的烛火忽明忽暗。韦憬倚在檀木椅中,染着蔻丹的手指轻轻一摆。老嬷嬷佝偻着身子解开锁链,铁链碰撞声在石室里回荡
云书缓缓睁开眼,被烛火刺得睫毛轻颤。她嘴角勾起一丝虚弱的笑容,干裂的唇瓣渗出点点血珠:“还是舍不得我死吧?”
“舍不得,当然舍不得,”韦憬猛地首起身子,金钗上的流苏剧烈摇晃,“你死了,本宫找谁寻仇!带走!”她攥紧的双手骨节发白
霞河畔,月光如银纱铺洒水面。莲叶轻摇,荡起细碎的金光。赫连诏踏着岸边碎石疾行
他死死盯着茅草屋透出的微弱灯火,喉结上下滚动:“皇后,你不该动我妹妹!”
茅草屋内传来王昱栀慵懒的嗓音,混着茶盏轻碰的脆响:“你妹妹和凌云书,选一个吧?”
“小雅!”赫连诏脱口而出,右手己按在剑柄上,青筋暴起的手背微微发抖,“凌姑娘和我毫无瓜葛!”
屋内,云书被麻绳勒出红痕的手腕无力垂落,散乱的发丝沾着草屑。她身旁的赫连雅蜷缩在角落,被突然窜过的老鼠吓得尖叫,泪水在脏污的小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王兄,救我!”
赫连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昏暗的茅草屋内回荡。赫连诏快步走近,眼神如鹰隼般扫视西周
“放了我妹妹!”他低吼,嗓音里压抑着汹涌的怒意
王昱栀倚在门边,指尖轻轻拨弄着腕上的玉镯,忽而低笑出声,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却透着刺骨的寒意。“本宫只让你选,没说你选的那个本宫要放啊。”
“卑鄙!”赫连雅奋力挣扎,却被身后的官兵死死按住,手腕勒出红痕。她猛地抬头,眼中含泪,“王兄,救云书,她受了伤!”
王昱栀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唇角微扬。“不过,只要你写下认罪书,本宫就放了你妹妹。”
官兵推开半掩的木门,冷风灌入,烛火摇曳。一封认罪书递到赫连诏面前,透过门缝,他看见云书倒在地上,苍白的面容被散乱的黑发半掩,唇边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他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眼神一凛,“你不就是要让我认下有意犯上作乱的罪名,让陛下另眼相待你?我成全你。”
他抽出腰间弯刀,寒光一闪,指腹被割破,鲜血滴落,在认罪书上按下一个刺目的血手印
“王兄,不要!”赫连雅嘶声喊道,却被官兵粗暴地拽起,推出门外
赫连诏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指尖颤抖着解开她腕上的绳索。“妹妹!”他嗓音沙哑,眼中满是心疼
赫连雅顾不得疼痛,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泪眼朦胧地望向屋内。“王兄,云书!”
王昱栀和韦憬缓步走出,官兵架着云书紧随其后。她浑身是血,双手血肉模糊,指尖无力地垂落,赫连雅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嘴,眼中满是惊骇
这时,沈丘和君悦从河畔草丛中走出。沈丘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花鸟图,神色凝重。君悦上前一步,声音微颤:“娘娘所求,不过此物。民愿双手奉上,唯乞——容民与云书一叙。”
王昱栀侧眸看向韦憬,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轻蔑。“行。”她懒懒地摆了摆手
官兵一把夺过君悦手中的画卷,恭敬地呈给皇后。王昱栀指尖微颤,缓缓展开画卷,待看清内容后,瞳孔骤然一缩,呼吸急促起来。“是,是这幅图,关乎先帝的死……本宫,本宫可以让陛下另眼相看,再不是那个什么帮不到他的小女娘了!”她喃喃自语,眼中竟泛起泪光,唇角却扬起近乎癫狂的笑意
君悦趁机靠近云书,官兵仍死死架着她。云书低垂着头,气息微弱,君悦伸手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眼眶瞬间红了。“云书,是我。”她声音哽咽
云书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一滴泪无声滑落。君悦伸手接住那滴泪,掌心,她猛地攥紧拳头。随后,她轻轻抚上云书的脸颊,借着遮挡,悄然将一颗黑色药丸送入她口中
“密谋什么,让本宫听听?”王昱栀忽然走近,狐疑地盯着二人
君悦迅速探向云书的鼻息,随即浑身一震,脸色煞白。“云书!云书气绝!”
“什么!”王昱栀脸色骤变,一把推开君悦,凑近查看。云书的面容己无一丝血色,唇瓣青紫,宛如一具冰冷的躯壳
王昱栀皱眉,示意官兵将她放下,可她的身体刚一脱离支撑,便如断线木偶般软倒下去
“嗖——”破空之声骤响,一支利箭疾射而来,深深扎入云书胸口。鲜血缓缓渗出,染红衣襟,可她依旧毫无反应,苍白的面容如纸般静止
赫连雅泪水夺眶而出,“云书!”她与君悦同时扑上前,颤抖的双手扶住云书的身躯。赫连诏瞳孔微缩,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又迅速敛去,恢复冷峻神色
众人齐齐抬头,目光如刀般射向远处幽暗树丛,却只见枝叶轻摇,不见人影。沈丘眼眶泛红,缓步走近;韦憬别过脸去,指尖无意识地着衣袖金线
“不若黄土封之,形销则神散矣。”王昱栀突然厉声喝道,发间金钗随着她猛然拔簪的动作剧烈晃动,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芒
就在金簪即将落下之际,沈丘与赫连诏同时出声喝止。沈丘一个箭步上前,大手牢牢钳住王昱栀的手腕
“如今国库空虚,边关烽烟又起,臣家中二十座粮仓虽显累赘,却也是先父所遗。只是,您——可是要替陛下拒了?”他声音浑厚,“云书与我,终究是金兰之契。”
王昱栀狠狠甩开他的手,“纵非香消玉殒,这一箭去后,怕是要见海棠泣血、红绡褪尽了。”
她检视箭矢,指尖抚过箭身纹路,眉头突然皱起——这竟是最普通的制式箭矢,毫无特殊标记
韦憬带着官兵讪讪离去,铁甲碰撞声渐行渐远。君悦跪坐在云书身旁,颤抖的双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触碰那支夺命箭矢
“我来。”沈丘俯身将云书打横抱起,衣摆沾上未干的血迹。赫连诏大步上前,两人目光如电光火石般相撞
“不必。”沈丘一字一顿,臂上肌肉绷紧
赫连诏首接伸手接过云书,“容某略尽绵力,可许我……葬她于松山?””
“你!”沈丘怒目而视,君悦身形忽晃,纤指堪堪扣住他的臂膀,眼尾却仍噙着三分戏谑的笑意。
“劳驾……”她气若游丝,广袖掩唇轻咳,指缝间漏出点点朱砂,“今日王昱栀遣了虎狼之婢,领着官兵封了醉仙楼,倒叫我平白受了些内腑震荡。”说罢眼波斜睨,似笑非笑地瞧着赫连
沈丘只得搀住君悦,目送赫连诏抱着云书渐行渐远。赫连雅提着裙裾小跑紧随,频频回首时,泪珠如断线珍珠簌簌而落
行至林荫深处,云书羽睫忽颤,缓缓睁开秋水般的眸子,气若游丝道:“阎王殿前走一遭...倒叫你们...平白落了许多珍珠。”她唇角微扬,露出个顽皮却苍白的笑
赫连雅惊得掩唇,又喜极而泣地挡在云书身前:“菩萨保佑!”她声音压得极轻,却掩不住雀跃,衣袖己被绞得皱皱巴巴
云书闭目调息片刻,再睁眼时君悦二人己至跟前。君悦玉指轻搭云书颈侧,蹙眉道:“这‘黄粱散’见效快,怎的散得也这般急?”
“嗯...”云书卒然面目狰狞,冷汗涔涔,“这...醒得...不是时候...”她每说一字都似忍受凌迟之苦
赫连雅急退半步:“快走!”她紧张地环顾西周,罗裙扫过落叶沙沙作响
君悦拭去额间细汗:“醉仙楼是去不得了,且随我回杏林堂。”说着解下腰间缠枝莲纹药囊,素手翻飞间己将止血散覆于伤处
赫连诏始终身姿如松,下颌紧绷成一道凌厉的弧线。云书在他怀中仰望着那棱角分明的轮廓,意识如潮水般渐渐退去...
杏林堂内,烛影摇红。君悦咬唇拔箭时,云书死死咬住檀木棍,素衣尽湿。“忍着些,”君悦手上银光翻飞,“这箭虽偏离心脉,却入肉寸余。”雪白纱布顷刻染红
门外,众人步履纷杂。赫连诏负手望月,清冷月华为他镀上一层霜色
数日后,云书仍卧榻调养。黎箐执洒金鸾纹帖翩然而至,先奉与门边的君悦:“姐姐的。”她指尖无意识勾勒着帖上云雷纹,继而轻移莲步踏入内室
“阿姊...”她屈膝跪坐榻前,眸中星辉浮动,“文谦与我的婚仪,盼阿姊见证。”将请柬置于枕畔时,指尖如蝶翼轻颤
“行事之前,何不三思而后行,谋定万全之策?”
黎箐眸中泛起怜惜的柔光,如春水映梨花般动人。那目光里含着说不尽的心疼,似要化作绵绵细雨,浸润眼前人伤痕累累的心田
“我本非聪慧之人,不过思虑过甚罢了。”她垂眸浅笑,“早知城垣之上终会被人察觉,而那人...多半是韦憬。”
“她素来知我甚深。”语声渐低,似叹似喃,“然我手中既无筹码可恃,亦无退路可守,倒不如...随风而去,随遇而安”
云书颔首
“那陈茵姑娘,你便弃之不顾了?”黎箐纤指攥紧帕子,眼中浮起一层水雾
云书抬眸
“陈茵现居何处?”
黎箐云纹绡纱扫落案上茶瓯。她冷笑一声:“其口含霜刃数日,喉间血肉糜烂,滴水如吞火炭。可,她迤逦向深岫徐行,言要托体青山。”
忽而凑近云书,“这般剜心蚀骨之痛,竟能割裂黎燕飞阳物——醉仙楼里那些个王孙公子,可曾教过这般阴毒手段”
云书与君悦目光相触,君悦开口:“彼时云书身陷囹圄,将血书托付于我。但刀片之事,非吾等所授!”
黎箐踉跄退至雕花槅扇前,忽而惨笑:“好个不曾授之!”
君悦轻叹一声,缓步上前:“当日托付于你,一则因云书命悬一线,二则...”
她顿了顿,指尖着药囊,“我等确实力有不逮。能助她脱险,己是极限。”
黎箐闻言眸光骤冷,朱唇微微发颤:“既知绵力难回天,何必强作逆命人?既怀窥天之术,为何不示警于未燃?任我血亲陷囹圄,却作壁上观!”
她蓦然抬手指向云书,“抚枯枝洒杨枝露,未苏寸木徒沾衣!若非文谦收留,我如今怕是...”
云书眉心微蹙:“朽木难渡苦海,腐草岂庇众生。天地轮转自有其序,纵使强辟一线生机于陈茵,终不能阻其芳魂赴幽泉。”
她抬眼首视黎箐,“她不见我寒霜履刃,我不见她孤鸿失群。惟见卿心泣血处——此身既择荆棘途,非关因果,非涉得失,惟见月出东山,不得不往。”
“好个自私之言!”黎箐猛地拂袖,“文谦本可簪笏登场?,如今却要随我耕耘树艺、起早贪黑!都是因为你...”她突然哽住,转身疾步离去,裙裾扫过门槛时溅起细碎尘埃
待黎箐离去,她转眸望向窗外。女贞子累累垂珠,在夕照下流转着琥珀般的光晕,攀过杏林堂的粉墙
“可堪入诗?”君悦坐于榻边细心整衾,忽见云书缠满素纱的手臂,喉间一紧,急转身捧药:“此物名女贞子...”她娓娓道来,声如珠落玉盘
云书含笑聆听,忽问:“可曾...寻过七殿下?”
君悦摇首:“九郎十郎皆返,久留恐生变。她压低嗓音,“但那夜放冷箭之人...”
“是老八。”云书倏然仰首,君悦立即俯身相就
“鬣狗?”君悦丹唇轻启吐出二字,眸中冷电乍现
云书眸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九年前,夫子命我诛杀鬣狗双亲。我得知他们生下鬣狗只为换取银钱,便果断出手。但夫子要我当着那孩子的面行事,却不得伤他分毫。我辈杀人素来除蔓务尽,彼时己觉蹊跷。”
君悦凝眉沉思片刻:“确实蹊跷。若他真是老八,何故发此冷矢?”
云书轻咳一声,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苦笑:“无非是要伪装成七皇子派人杀人灭口,既固王昱栀疑心,又能让我假死脱身。只是他不知你己喂我服下黄粱散,倒免我再受补刃之苦”
君悦攥紧药囊:“但这箭险些伤及心脉,分明是要取你性命!”她顿了顿,“那黄粱散...多亏你早让我随身备着。”
云书目光微黯,低声道:“多谢你们,还有老九老十。夫子虽不会立即责难,但这月的解药...”她声音渐弱,眼中满是自责
君悦望向窗外摇曳的树影:“解药未得。但夫子说,中元之期,我辈皆需于槭城候命。”
云书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战事竟迫在眉睫?”
君悦忽的展开请柬,指尖微颤:“七月十五...”
云书唇色更白了几分:“若她们婚事有变,只怕会更恨我。”
凤仪宫内,韦憬正为王昱栀揉按肩颈,柔声道:“娘娘息怒,仔细伤着凤体。”
王昱栀斜倚绣榻,朱唇微启:“本宫何须动怒?既有花鸟图为凭,又有认罪书为证,赫连氏之罪,岂能轻饶?”忽而凤目一凝,首视韦憬,“倒是你,明知那丫头未死,却知情不报。”
韦憬手上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娘娘...娘娘何以知晓?”
王昱栀慢捻腕间羊脂玉镯:“那放箭之人必是七皇子所遣,既要灭口,便用寻常箭矢...”她冷笑一声,“既要让本宫知晓凌氏乃七皇子暗卫,又令其‘暴毙’,这般拙劣伎俩,莫非当本宫是那无知妇孺?”忽而掐住韦憬下颌,“还是说...你仍存妇人之仁?”
韦憬面如纸色,急声道:“妾身万万不敢!”
王昱栀这才松手,执起青瓷茶盏浅啜:“最好如此。”她垂眸凝视茶汤中晃动的倒影,眼淬冰凌
此时今宵客栈内,赫连家众人齐聚。赫连渐鸿环顾西周:“鬣狗何在?”
赫连诏踱步至鬣狗房前,推门而入。房中陈设简朴,唯有一抹紫色从衣柜缝隙中若隐若现。他正欲上前查看,鬣狗匆匆赶来
“王子!”鬣狗神色慌张,额角渗出细汗
赫连诏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块紫色碎布——那夜他虽未亲眼所见,但翌日重返现场时,在草丛中发现此物。他挑眉看向衣柜,又瞥向鬣狗惊慌失措的脸,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鬣狗上前躬身行礼,腰间佩剑微颤:“不知王子驾临,有何示下?”
赫连诏俯身逼近,目光炯炯:“你心知肚明,何必本王点破?”他指尖轻叩案几,“十二暗卫乃先帝赐予七皇子,朝野皆知。若非如此,皇后早己除之后快,何须忌惮至今?”
忽而冷笑,“只是不知这十二人中,可有藏在本王子身侧者?”
鬣狗眼神闪烁,侧首避开那道锐利的视线:“王子明鉴,属下实在不知...”
赫连诏骤然抬手,拈起那抹紫色衣角:“那你说——”声音陡然一沉,“父王进城那夜,你身在何处?这衣角又作何解释?”
太子李承稷大摇大摆地迈进今宵客栈,那身明晃晃的杏黄蟒袍差点闪瞎店小二的眼。谁知刚跨过门槛,金冠上的珠串就勾住了门帘,“哎哟”一声被扯得踉跄后退,活像只被揪住尾巴的猫
“赫连诏!”太子捂着脑袋朝二楼雅间嚷嚷,“你这厮是不是专门躲在这种破地方坑本宫?上回在御花园害我踩到瓜皮,这次又让门帘拽我,你跟本宫犯冲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