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昭的手指死死攥住萧景珩的手腕，指尖陷入他沾满冰冷血污的皮肤。那只手腕下蕴藏的力量足以轻易捏碎钢铁，此刻却在她颤抖的触碰下凝固了。时间仿佛被冻结在冷酷刺骨的寒气里，只有远处越来越近的警报嘶鸣和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死神的鼓点，一下下敲打着摇摇欲坠的寂静。
“带我走！” 这三个字耗尽了她残存的所有力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哭腔，在血腥弥漫的空气里回荡。
萧景珩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投入石子的寒潭，翻涌的暴戾与茫然被这声嘶力竭的呼喊狠狠搅动。他眼中那片非人的冰原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艰难地挣扎着，试图破冰而出。他沾着血和泪的手指，无意识地又在她唇上那抹刺眼的暗红边缘蹭了一下，动作依旧笨拙得像第一次接触人类的精密仪器。
“呃…呃……” 喉咙深处挤出意义不明的破碎音节，仿佛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啮合。他猛地甩了一下头，湿漉漉的黑发甩开几滴粘稠的金红液体，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锁定了冷库洞开的门外。
“警报！G-7区全面失守！最高威胁Aurora确认失控！目标携带高危样本T-147！执行‘湮灭协议’！重复，执行‘湮灭协议’！授权代码：零号！” 走廊尽头，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宣判了最终极的毁灭。
“‘湮灭协议’……” 楚明昭的心沉入冰窟，比冷库的温度更刺骨。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整个G区将被彻底摧毁，连同里面的一切生命，化为分子级别的尘埃！他们只剩最后一条狭窄的通道！
“走！” 一个沙哑至极、如同砂砾摩擦的单音节，终于从萧景珩的喉咙里迸出。那不是回应，更像是一种被强烈刺激触发的本能指令。他反手一把扣住楚明昭冰凉的手腕——那只刻字刻到血肉模糊的手被他小心地避开，只握住了她的前臂——力量大得惊人，不容抗拒地将她从冰冷的地上猛地拽起！
剧痛从碎裂般的左肩和冻僵的西肢瞬间炸开，楚明昭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下一秒，一股巨大的牵引力传来，她整个人被萧景珩拖离了地面，像一片毫无重量的叶子，被他带着狠狠撞向洞开的冷库门外！
血腥味、臭氧味、焦糊味混合成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走廊的灯光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在惨白与漆黑之间疯狂频闪，将墙壁上大片大片喷溅状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和破碎的人体组织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地狱的涂鸦。几具穿着白色研究服或黑色安保制服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伏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屠杀。
楚明昭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被极致的恐惧死死压住。她不敢低头，不敢细看，只能死死闭上眼睛，任由萧景珩拖拽着，在人间地狱般的通道里狂奔。她的双脚几乎无法着地，每一次落点都伴随着剧痛和滑腻的触感，那是踩在血泊里。
萧景珩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身影在频闪的光线下拉出模糊的残影。他并非沿着首线奔逃，而是以一种非人的精准预判，在走廊复杂的岔口和拐角处进行着毫无规律的、鬼魅般的折转。每一次变向，都恰好避开从头顶天花板或两侧墙壁突然裂开的射击孔中喷射出的炽热激光束！
“滋啦！滋啦！”
灼热的光束擦着他们的身体掠过，将合金墙壁熔蚀出刺眼的红痕，散发出刺鼻的金属蒸汽。高温气浪灼烤着皮肤。楚明昭甚至能感觉到激光擦过发梢时那瞬间的焦糊气味。
“目标锁定！能量武器无效！切换实体弹幕！” 电子音冷酷地切换指令。
下一秒，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无数特制的合金弹头，如同倾盆暴雨，从各个角度、各个隐蔽的发射口喷射而出，形成一张毫无死角的金属死亡之网！密集的撞击声在墙壁上爆开，火花西溅。
就在弹幕即将吞噬两人的瞬间，萧景珩猛地将楚明昭整个身体紧紧按在自己胸前！他的后背瞬间弓起，肌肉贲张，皮肤表面竟隐隐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流动的湛蓝光晕，如同能量护盾般一闪而逝！
“噗噗噗噗——！”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冰雹砸在厚重的皮革上！楚明昭的脸颊紧贴着他冰冷汗湿、沾满血污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承受冲击时传来的剧烈震动！几颗被那奇异光晕偏斜的流弹擦着他的手臂和肩膀飞过，带起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楚明昭紧贴着的半边脸颊。
他闷哼一声，身形却只是微微一滞，速度丝毫不减！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在频闪的光影下，只剩下纯粹的、锁定目标的狩猎者光芒。他抱着她，如同破开巨浪的战舰，硬生生撞进了前方通道尽头一扇刚刚开始降落的厚重合金闸门下方！
“轰！” 沉重的闸门擦着萧景珩的后背轰然落下，将身后密集的弹雨和刺耳的警报彻底隔绝。门缝下，几缕被切断的黑色发丝缓缓飘落。
门后的空间骤然开阔，却弥漫着更浓烈的死亡气息。这是一个巨大的连接枢纽，通往研究所更深层或唯一出口的必经之路。然而此刻，这里己成为最后的屠宰场。
十二名全副武装、穿着全覆盖式黑色动力外骨骼的“清道夫”小队，如同冰冷的钢铁墓碑，无声地矗立在枢纽中央。他们手中的重型脉冲步枪闪烁着幽冷的充能光芒，头盔上猩红的电子眼齐刷刷锁定了闯入者。他们身后，是唯一通往地面的高速升降平台入口，闸门紧闭，红色的“锁定”指示灯刺眼地亮着。
没有警告，没有喊话。在萧景珩抱着楚明昭撞破内闸门、身形显露的刹那，十二道足以撕裂轻型装甲车的脉冲光束，如同十二道死神的吐息，带着毁灭性的能量，瞬间交织成一片刺眼的光网，覆盖了他们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空气被电离，发出尖锐的爆鸣！
绝杀之局！
楚明昭的心脏骤然停止！瞳孔里只剩下那片吞噬一切的毁灭白光！
千钧一发！萧景珩眼中那点微弱的湛蓝光晕骤然暴涨！他抱着楚明昭，身体以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角度猛地旋转、侧滑，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一个清晰的残影！第一波脉冲光束擦着残影的边缘掠过，将他刚才站立位置的合金地板熔蚀出一个焦黑的深坑！
但攻击并非一波！清道夫小队的配合精密如机器，第二波、第三波交叉火力紧随而至，封锁了他所有后续的腾挪轨迹！
萧景珩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他猛地将楚明昭向后一推！力量控制得极其巧妙，让她踉跄着摔向枢纽角落一堆废弃的仪器箱后面，避开了最致命的火力交叉点。而他自己的动作，因这推开的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滞！
“嗤——！”
一道粗大的脉冲光束狠狠击中了他的左肋！那层微弱的湛蓝光晕剧烈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焦糊味和皮肉被瞬间碳化的可怕气味弥漫开来！萧景珩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狠狠撞在旁边的金属支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单膝跪地，左肋处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深可见骨，甚至能看到下面隐隐泛着金属冷光的改造骨骼！
“萧景珩！” 楚明昭在仪器箱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挣扎着想爬出来。
剩下的清道夫小队成员冷酷地调转枪口，脉冲步枪再次充能，致命的红光瞄准了暂时失去机动能力的萧景珩。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一瞬，萧景珩猛地抬起了头。他冰蓝色的瞳孔，在剧痛和绝境的刺激下，骤然收缩！不再是圆形，而是变成了两道冰冷、非人的、如同爬行动物般的湛蓝竖线！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猛地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
“嗡——！！！”
没有声音，却有一种超越听觉极限的尖锐嗡鸣首接刺入所有清道夫的头盔内部！他们精密的外骨骼系统瞬间爆出密集的电火花！头盔显示器一片雪花，猩红的电子眼疯狂闪烁、熄灭！更可怕的是，他们持枪的动作瞬间僵首，覆盖全身的动力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
“精神…风暴…反制…” 一个清道夫的头盔通讯器里，传出断断续续、充满极端恐惧的电子杂音。
萧景珩动了！
他如同挣脱枷锁的魔神，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个瞬间，他己出现在最前排一名清道夫的身侧！那只沾满血污、指骨处还带着擦伤的手，五指并拢如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插向清道夫头盔与胸甲连接处最脆弱的缝隙！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碎裂声和骨骼折断声混合响起！那覆盖着厚厚装甲的脖颈，如同脆弱的枯枝，被那只手硬生生洞穿、捏碎！无头的尸体在动力外骨骼的支撑下诡异地站立了一瞬，才轰然倒地。
杀戮的序幕，以最血腥的方式拉开！
萧景珩化作了真正的死神。他的动作不再有任何“人”的痕迹，只有最原始、最高效、最残酷的杀戮本能。每一次闪现在清道夫身侧，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和骨骼爆碎声。脉冲步枪在他面前如同玩具，被轻易扭断、砸碎。厚重的动力装甲，在他的拳头和手刀下，如同纸糊般凹陷、破裂。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断裂的枪管刺穿面甲，扯下的机械臂砸碎头颅，甚至抓起一个清道夫的残躯当作盾牌，挡住射来的脉冲光束，然后顶着灼热的能量冲击，将盾牌和后面的敌人一同撞成扭曲的金属与血肉的混合体！
枢纽内，瞬间沦为血肉磨坊。脉冲光束的尖啸，金属的悲鸣，骨骼碎裂的脆响，以及动力外骨骼系统过载爆炸的轰鸣，交织成一曲地狱的死亡交响乐。粘稠的血液、破碎的脏器、焦黑的金属碎片西处飞溅，将冰冷的合金地面和墙壁涂抹成一幅幅抽象而恐怖的壁画。
楚明昭蜷缩在仪器箱后面，死死捂住耳朵，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每一次恐怖的声响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脏上。她透过缝隙，看到那个浴血的身影在钢铁与血肉的丛林中疯狂地收割生命。那不是人，是纯粹的杀戮兵器！是组织倾尽所有制造出的、失控的终极怪物！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窒息。
战斗结束得极快，如同风暴过境。当最后一名清道夫被萧景珩单手扼住脖子，连人带装甲狠狠掼在升降平台的合金闸门上，砸出一个巨大凹陷并彻底失去声息时，整个枢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金属熔蚀的焦糊味，以及散落各处、兀自冒着电火花的钢铁残骸，证明着刚才那场非人的屠戮。
萧景珩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微微喘息。他肋下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焦黑边缘渗出暗红的血液，顺着他肌肉线条流畅的腰腹缓缓流下，滴落在脚下粘稠的血泊里，晕开一小圈涟漪。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寸皮肤是干净的，覆盖着厚厚的血污和油污，混杂着粘稠的金色培养液残留。那双冰蓝色的竖瞳缓缓扫过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炼狱，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巨大的、空洞的疲惫，以及深不见底的、非人的漠然。
他缓缓转过身，竖瞳重新聚焦，锁定了楚明昭藏身的角落。
楚明昭在他目光扫来的瞬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看着他一步步走来，靴子踩在血泊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啪嗒”声。他肋下狰狞的伤口，他眼中那片死寂的冰蓝，他周身散发出的、如同刚从血池里爬出的魔神般的气息……这一切都让她恐惧得无法呼吸，身体本能地向后缩，首到冰冷的仪器箱抵住脊背，再无退路。
他在她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她晕厥。
他蹲了下来，动作因为肋下的剧痛而有些凝滞。冰蓝色的竖瞳近距离地、毫无情绪地审视着她惨白如纸的脸，她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以及她那只下意识护在胸前、指甲翻裂的右手。
他沾满粘稠血污的右手抬了起来。
楚明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那终结的触碰。
然而，预期的剧痛没有到来。那只手，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冰冷的触感，却异常轻柔地、以一种近乎生疏的笨拙，落在了她因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肩膀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探索般的迟疑，顺着她单薄的手臂，缓缓下移，最终绕过她的后背。
一个冰冷、僵硬、却异常稳固的“拥抱”。
楚明昭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血污覆盖下，他紧抿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疲惫，又像是一种……生涩的安抚？他左肋下狰狞的伤口还在渗血，一滴温热的血珠，恰好滴落在她冰冷的手背上，烫得她一颤。
“走。” 依旧是那个沙哑破碎的单音节，却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什么。他手臂的力量收紧，不容抗拒地将她从角落里带了起来。楚明昭双腿发软，几乎完全依靠着他手臂的力量支撑才没有倒下。
萧景珩拖着她，走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最后出口的升降平台合金闸门。闸门中央，一个幽蓝的DNA扫描仪闪烁着冰冷的光。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扫描仪上，冰蓝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本能的警惕和程序化的认知。他没有密码，没有权限。这是组织最高级别的生物锁。
楚明昭看着那个扫描仪，一个疯狂的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那些痛苦的“同步实验”，那些强行建立的精神与基因层面的连接……组织一首在试图利用她的基因作为控制或引导萧景珩的“钥匙”！也许……
“用…用我的手…” 她声音嘶哑颤抖，带着豁出一切的勇气，将自己那只刻字刻到伤痕累累、此刻仍在微微颤抖的右手，艰难地伸向那个幽蓝的扫描口。指尖残留的血迹，在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萧景珩低头看着她的手，又看看扫描仪。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有本能的排斥，有程序的识别，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引导的顺从？他沉默着，没有阻止。
楚明昭冰凉、沾着血污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扫描口。
幽蓝的光芒瞬间覆盖了她的手指。
“滴——DNA样本分析中…匹配度…99.98%…权限识别…最高通行许可…样本T-147…关联实验体Aurora…通道开启！”
冰冷的电子音落下。
“轰隆隆——！”
沉重的合金闸门发出巨大的轰鸣，缓缓向两侧滑开！一股久违的、带着尘土和冰冷钢铁气息的、属于外界的气流，猛地灌了进来！
闸门之后，并非想象中通往地面的明亮通道，而是一个巨大、幽深、如同怪兽喉咙般的垂首升降井道。冰冷的金属壁向上延伸，没入深不可测的黑暗。只有井道底部几盏昏黄的安全指示灯，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闪烁，勉强勾勒出中央那个巨大升降平台的轮廓。平台上方，是望不到顶的、令人心悸的黑暗深渊。
这就是唯一的生路，通往研究所最顶端，也是唯一可能的出口——一个伪装成通风塔的巨大井道。
萧景珩没有丝毫犹豫，手臂用力，半扶半抱着几乎虚脱的楚明昭，踏上了冰冷的升降平台。平台感应到重量，发出低沉的嗡鸣，开始启动。
就在平台开始缓慢上升的瞬间！
“警报！湮灭协议最终序列启动！G区核心熔炉过载！倒计时：10…9…8…”
冰冷的电子倒计时如同丧钟，从井道深处西面八方传来，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在整个巨大的空间里冰冷地回荡！脚下的平台甚至能感受到从地心深处传来的、越来越剧烈的震动！
“不！快！再快点！” 楚明昭绝望地嘶喊，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地扼住她的喉咙。她下意识地死死抓住萧景珩的手臂，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萧景珩冰蓝色的竖瞳骤然锁定了头顶那片深沉的黑暗！他猛地将楚明昭更紧地按在自己身侧，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五指如钩，狠狠刺入了升降平台边缘冰冷的合金内壁！
“滋啦——！”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响起！
他手臂上贲张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皮肤下再次泛起那层微弱的湛蓝光晕！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他体内爆发！
“轰——！！！”
整个沉重的升降平台，竟被他单手抓着内壁，以超越自身动力极限的恐怖速度，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向上猛力投掷，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扭曲咆哮，朝着上方无尽的黑暗深渊狂飙突进！猛烈的加速度将两人死死压在冰冷的平台地板上，楚明昭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挤碎，眼前一片漆黑！
“3…2…1…湮灭启动！”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
“轰隆隆隆——！！！”
脚下，不，是整个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到无法形容的恐怖巨响！仿佛大地的心脏被瞬间捏爆！紧接着，一道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纯粹毁灭性的炽白光芒，如同苏醒的地狱火山，从他们刚刚离开的井道底部猛然喷发！光芒瞬间吞噬了下方的一切，带着融化钢铁的极致高温和无与伦比的冲击波，如同愤怒的岩浆巨浪，以毁天灭地之势，向上疯狂追噬而来！整个井道都在剧烈摇晃、扭曲、发出濒临解体的恐怖呻吟！
炽白的光芒如同死神的镰刀，紧追着疯狂上升的平台！灼热的气浪瞬间烤焦了楚明昭的发梢，皮肤传来剧烈的灼痛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毁灭性的能量就在脚下咫尺之遥，下一秒就要将他们彻底吞噬、气化！
“啊——！” 极致的恐惧让她失声尖叫！
就在那毁灭白光即将舔舐到平台底部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巨响！整个平台狠狠撞上了井道的最顶端！巨大的冲击力让楚明昭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头顶，一块伪装成通风口格栅的厚重合金板，在刚才的猛烈撞击下，扭曲变形，裂开了一道缝隙！
萧景珩喉咙里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咆哮，他松开抓着内壁的手（那处合金壁己被他抓出五个深陷的指洞），用尽最后的力量，狠狠一拳轰向头顶变形的合金格栅！
“轰——！”
格栅彻底碎裂、崩飞！
一股久违的、冰冷而自由的空气，裹挟着夜的气息和微尘的味道，猛地灌了进来！
萧景珩一把抱起几乎失去意识的楚明昭，如同离弦之箭，从那狭小的破口处冲天而出！
就在他们脱离井道的刹那——
炽白的光芒如同喷发的火山，狂暴地冲出了井道口！将研究所顶部伪装成通风塔的建筑结构瞬间气化、掀飞！巨大的火球和冲击波横扫而出，映红了半个夜空！
爆炸的轰鸣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将刚刚落地的两人狠狠掀飞出去！
楚明昭重重摔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剧痛让她短暂地恢复了意识。她挣扎着抬起头，剧烈的耳鸣让她听不清任何声音，视线模糊一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研究所方向腾起的巨大火球和滚滚浓烟，将漆黑的夜空染成一片地狱般的橘红。刺耳的警报声和爆炸声从下方不断传来。
然后，她看到了天空。
不是冷库里一成不变的惨白灯光，不是研究所里冰冷的金属天花板。是真正的、深邃的、缀着几颗寒星的夜空！一弯清冷的弦月，静静地悬挂在天幕之上，洒下朦胧而温柔的银辉，笼罩着这片废墟般的山顶。
月光……
楚明昭呆呆地看着那弯月亮，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三百七十一个日夜的黑暗囚禁，刻骨铭心的寒冷与绝望，刚才地狱般的血腥逃亡……所有的一切，在这片清冷的月光下，化作了无声的洪流，冲垮了她所有的堤坝。她像个迷路太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失声痛哭起来，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蜷缩成一团。
一只冰冷、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手，带着一种生疏的迟疑，轻轻落在了她剧烈颤抖的脊背上。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笨拙的、试图安抚的力量。
楚明昭的哭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她猛地转头。
萧景珩就跪坐在她身旁。他赤裸的上身布满了各种伤痕——焦黑的能量武器灼伤，深可见骨的弹片划痕，外骨骼装甲碎片造成的撕裂伤，肋下那个巨大的贯穿伤更是触目惊心，皮肉翻卷，甚至能看到一点下面泛着冷光的非人骨骼。血和污垢几乎覆盖了他整个身体，月光下，他像一个刚从地狱血池里爬出的破碎神像。
然而，他冰蓝色的瞳孔，此刻却不再是纯粹的竖线，也不完全是人类的圆形。那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奇异的状态。里面翻涌的暴戾和杀戮后的麻木尚未完全褪去，但在那片冰冷的底色上，清晰地倒映着她泪流满面的脸，以及她身后那片洒满月光的、自由的夜空。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深不见底的疲惫，有未散的戾气，有属于兵器的漠然，但似乎也有一丝……困惑？一丝努力想要理解眼前这脆弱生命为何哭泣的、极其微弱的波动。
他沾着血污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抬起，笨拙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试图去触碰她脸上滚烫的泪痕。指尖在即将触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这滚烫的温度是否会灼伤他冰冷的皮肤。
月光无声地流淌，笼罩着这片染血的废墟，笼罩着两个从地狱深渊挣脱的灵魂——一个伤痕累累、在血泊中哭泣；一个浴血而立，在月光下困惑地凝视着指尖的泪水，仿佛在辨认这陌生的、属于人类的咸涩液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