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气灶总算解决了，连夜回家后第一时间向大伯汇报，
"大伯！大伯！"
秦宇一脚刚跨进村委会的门槛，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夕阳的余晖透过门框斜斜地洒在泥地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村委会里烟雾缭绕，大伯抬起头，黝黑的脸上皱纹舒展开来："小宇回来了？事情办得咋样？"
秦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前，从军绿色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啪地拍在桌上：
"成了！机械厂给了个友情优惠价格，是出厂价的半价！"
屋里顿时响起抽气声。大伯手指颤抖地摸着那叠文件：
"成本价半价？这、这不可能吧？亏本生意谁做啊！"
"嘘——"秦宇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环顾西周后压低声音，
"这个价格不能公开，不然人家以后也不用做生意了。"
秦大伯眯起眼睛，粗糙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你小子，该不会答应了人家什么条件吧？"
"大伯英明。"秦宇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人家确实有条件——干校抽几个相关领域的专家组成联合攻关小组，给他研发新产品。"
“那可都是右派。”
秦宇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给大伯散了一支：
"大伯，话不能这么说。我有个建议，咱们把零售价翻倍再加百分之十。翻倍的钱是干校的研发经费，多出的百分之十算村里的利润。"
研发经费其实是给专家们发补贴，他们太苦了，自己其实有图纸、有工艺、有配方，只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拿出来。
他划着火柴，先给大伯点上烟，火光映照下，大伯的眉头渐渐舒展。
“我们可以这样理解，翻倍后的价格才是出厂价，人家用专家的劳动抵了一半的价格。想想原子弹，少了钱老，”
秦宇想起现在钱老好象还在隐姓埋名，没有解秘吧，忙改口道，
“少了专家，我们还被帝国主义按在地上摩擦呢，现在把专家卖得太便宜了。钱算少了。”
秦宇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前浮现出干校那些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们，住在漏雨的土坯房里，用发黄的草纸演算公式的场景。
"这主意不错。"
大伯吐出一口烟圈，
"这样也比别家便宜多了，村民都会念着你的好。"
“垃圾就是放错地方的宝贝，我要不看书，之前谁知道大糞能发电、能做饭。”
大伯突然探过身子，眼睛亮晶晶的："小宇啊，你忙前忙后的，就不该给自己赚点？"
秦宇耳根一热，低头摆弄着手中的火柴盒：
"人家给我发工资呢，一月有二十块呢。"
这其实是机械厂给他的维护费，但对这钱秦宇并不在意，对自己来说，最好赚的就是钱，这话不能说，怕被打。
对他来说，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钱反而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他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脑海中的小智装着多少能改变这个时代的技术，那太危险了。
现在敌特还无处不在，米国有上万种办法让自己自杀十分钟。
"二十块？"大伯惊呼，
"你要进城上班？我不会同意的，更不会签字的。"
“我的好大伯，您想哪儿去了，我只是兼职，他们其实最希望我一天都不要去，这就意味着他们机器是正常的。”
秦宇把自己打羊倌也就是杨教授旗号修机器的事情说了。
“倒也难怪，我还想着你哪来那么大脸呢？”
大伯突然重重地咳嗽一声，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的光线：
"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开村民大会。"
走出村委会，夜风带着泥土的清香拂面而来。大伯背着手走在前面，突然停住脚步：
"小宇，你跟大伯说实话，这事真没猫腻？"
月光下，秦宇看见大伯眼中闪烁的担忧。他心头一热，轻声道：
"大伯，您放心。我下乡插队之前，我爹把家里的钱都给了我姐，花了老鼻子劲儿让她去当兵，不想自己突然被打成右派，我来插队时一文不名，没有乡亲们照顾，恐怕早就饿死了，给乡亲们玩猫腻，我成啥人了？"
柳河山沉默良久，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秦宇肩上，震得他一个踉跄。月光下，大伯眼角的皱纹像田垄般深浅交错。
"好孩子。"
柳河山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
"明天开始，你负责攻关小组的攻关，我到干校多划拉来几个人。"
他说完转身要走，解放鞋在泥地上碾出半个圆。秦宇突然伸手拽住大伯洗得发白的衣角：
"等等！"
夜风掠过晒谷场，带着泥土的清香。秦宇压低声音：
"大伯，说不定是人家把我划拉去呢。再说了，也不方便放一群老家伙到我家呀。"
柳河山身形顿住，背影在月光下凝成一块石碑。远处传来守夜人敲梆子的声响，三长两短，平安无事。
"那你愿意去干校那边吗？"
柳河山没回头，声音混着旱烟味飘过来。
"他们要能组织十人以上，我就考虑。"
秦宇终于抬头，看见大伯转过来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柳河山掏出烟袋，铜烟锅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十个人？要这么多？"
"这还不一定够呢。"
秦宇从兜里摸出火柴，点上烟，擦亮的瞬间照亮他坚定的眼神，
"这次订的燃气灶是锌铁皮的，我家的你见过，是我托关系找的国外进口的，是不锈钢的，下一步老师说还要钛铝合金的，我们耽误的十年要快速追上来......"
火柴灭了，黑暗中响起柳河山吧嗒烟嘴的声音。半晌，他吐出个烟圈：
"我去同干校校长说。是啊，耽误太久了，可惜这些专家了。"
"等等大伯！"
秦宇急忙补充，"得是相关专业的。机械、化工、材料这些。还有......"
他声音低下去，
"能不能跟校长说，把陈教授也调进来？就是住牛棚边上那个......"
柳河山烟杆一抖，烟灰簌簌落在泥地上。秦宇知道大伯听懂了——陈教授是搞原子能的，去年冬天差点冻死在牛棚里。
"胡闹！"
柳河山压低声音呵斥，又警惕地环顾西周，"那是能随便提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