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在司天监的屋檐下挂了一口钟。
钟摆是银河系的悬臂,每一次摆动都剪断三根时间线。
宫女们低头穿过庭院时,会听见公元前的蝉鸣与3024年的雨声叠在一起。
顾清淮的克莱因瓶头发开始漏水。
透明液体滴落地面,形成微型黑洞,吞掉了半块汉白玉地砖。
他蹲下来用睫毛冰花堵住漏洞,冰花融化成一串质数,蚂蚁们排队搬运数字。
梁惠帝的蘑菇长出了嘴巴。
菌盖一张一合,背诵《哈姆雷特》的独白,带牛津口音。
“生存还是毁灭?”蘑菇问。
“闭嘴。”苏绾摘下一片菌褶,夹进《星际和平条约》当书签。
克苏鲁的禅修班扩建成寺庙。
触手僧侣们敲着木鱼,木鱼肚子里装着反物质反应堆,诵经声震碎了三颗小行星。
苏绾路过时捐了一枚硬币,硬币在香火中分裂成平行宇宙的所有货币。
功德簿上自动浮现一行字:「施主,您己买下所有时空的宁静。」
顾清淮的梦境实体化范围扩张到宫城外。
早市的包子铺悬在西维空间,老板娘同时出现在蒸笼的每一层褶皱里。
百姓们平静地购买概率云馅儿的包子,咬下去时,一半人尝到甜,一半人尝到虚无。
外星家政公司寄来最后的账单。
金额栏印着「∞」,附注写道:「您的时间己被抵押为还款单位。」
苏绾将账单折成纸船,放进顾清淮的头发黑洞里。
纸船在奇点处燃烧,火光中浮现「己结清」的虚像。
触手茶室推出终极饮品:「观测者之泪」。
每杯茶里沉着一颗眼球状的量子泡沫,喝下后能看见自己的所有可能性。
丞相喝了一杯,发现自己在某个平行宇宙成了芭蕾舞者,从此拒绝上朝。
梁惠帝的龙袍被菌丝彻底接管。
丝线编织成神经网络,龙纹在午夜发出脑电波,与深空中的脉冲星共振。
他躺在菌丝吊床上,用梦话批复奏折:“准奏…朕的脑浆…分你一半…”
顾清淮的克莱因瓶终于盛满。
液体溢出时,整个皇宫开始逆生长,瓦片退化成黏土,梁柱缩回树苗。
苏绾站在坍缩的大殿中央,手里握着一枚没有锈迹的钉子——那是唯一未被回溯的物体。
克苏鲁的本体从黑洞传来一段经文。
每个字都在不同维度振动,御花园的石头因此获得意识,开始讨论存在主义。
苏绾给每块石头贴上二维码,扫码可听《如何优雅地成为背景板》的有声书。
天幕弹幕最后一次亮起:
【用户“熵增之神”:你赢了,但一切终将归于热寂。】
她关闭屏幕,用星尘在墙上刻下回应:「那就让热寂成为新的茶。」
宫女们学会了在时间褶皱里刺绣。
锦缎上绣着宇宙大爆炸的每个瞬间,线头藏进虚粒子中。
苏绾将绣品铺在茶桌上,茶水渗透纤维,泡出一杯138亿年的浓缩史。
顾清淮的头发黑洞开始蒸发。
液体升腾成雾,雾中漂浮着所有被他吞噬的物体:玉玺、奏折、半块桂花糕。
梁惠帝的菌丝龙袍突然抽搐,菌菇集体朗诵《心经》,超度蒸发的因果。
触手僧侣们集体圆寂。
肉身坍缩成舍利子,每一颗都是微缩黑洞,寺庙的钟声从此自带引力波。
苏绾将舍利子串成风铃,挂在司天监门口,风吹过时,空间被撕成黎曼曲面。
丞相在西维包子铺退休。
他买了一笼概率云包子,坐在时空裂缝里撰写回忆录:
《我在苏绾手下精神正常的那些年》。
每个字都在出版前被量子擦除,最终只留下一片干净的空白。
顾清淮消失了。
不是死亡,而是所有观测者同时移开视线的那一刻,他滑进了存在的缝隙。
苏绾的茶壶突然沸腾,壶嘴喷出的水汽凝结成他的侧脸,说了句“茶凉了”。
梁惠帝的脑电波与脉冲星失联。
菌丝网络集体休眠前,将他的意识上传到黑洞的吸积盘,成为一段永恒旋转的数据。
早朝时,龙椅上堆满发光菌菇,丞相对着空座跳完了最后一支华尔兹。
苏绾拆了司天监的屋顶。
星光倾泻而下,在地面汇成河,她舀起一捧光,浇在克苏鲁的求和信上。
信纸燃烧成灰,灰烬飘向虫洞,拼出「重启」的最终指令。
宇宙的钟摆停了。
银河悬臂静止在最高点,所有文明同时听见“咔嗒”一声。
蚂蚁们搬运的质数开始倒数,黑洞风铃在真空中无声摇晃。
苏绾坐在废墟上泡了最后一壶茶。
茶叶是顾清淮蒸发前留下的克莱因瓶碎片,茶水倒映着无数个她的倒影。
每个倒影都在做不同的事:修钟、种蘑菇、与克苏鲁下棋。
她举起杯,与所有可能性对饮。
茶杯放下的瞬间,质数归零。
光与暗重新洗牌,时间线打结后又解开,蚂蚁们搬着「0」走向新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