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面容在纠结中忽隐忽现,眼底翻涌着野心与质疑的暗潮。
他缓缓起身,玄色龙纹广袖扫过案几,青铜烛台在震颤中洒出蜿蜒的烛泪:“传言仙人可翻天覆地,移山填海。”
嬴政的声音裹挟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不知,仙人可否?”
屋内空气瞬间凝固,卫庄握剑的指节泛白,鲨齿剑发出细微的嗡鸣,盖聂跨前半步,剑己横在胸前。
唯有林业端坐在竹椅上,素白长衫被穿堂风掀起衣角,仿若飘摇的雪。
“嬴政想看移山?”林业垂眸轻笑,袖口滑落时露出腕间缠绕的青藤状玉镯。
他屈指弹向地面,青砖缝隙中突然钻出翠色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蔓延,瞬间将整间茅屋包裹成葱郁的“树屋”。
藤蔓顶端绽放出幽蓝花朵,花瓣簌簌飘落,在众人脚边聚成流动的星河。
嬴政瞳孔骤缩,却仍保持着秦王的威仪“不知仙人可助我,嬴政愿以秦国之物力,结与君之欢心,这天下,嬴政愿与仙人共享”。
暮色中的竹影在墙面摇曳,林业抬手轻挥,缠绕屋梁的藤蔓瞬间褪去,只留下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
他缓步走向嬴政,素白长衫拂过斑驳的地面,每一步都似踏碎了时空的界限。那双平静的眼眸中,忽然泛起星河般的微光,将嬴政周身的龙纹都映照得虚幻起来。
“我感兴趣的不多,”林业指尖划过嬴政腰间的螭纹玉佩,青玉表面竟浮现出万里疆域的沙盘虚影,“不过既然来到这里,我自然愿意帮你统治世界。”话音落下时,突然出现一个球体,后世之人如果看见,一定会惊呼“地球仪”。
嬴政猛然后退半步,玄色衣袍扫过案几,青铜茶盏应声翻倒。
猩红的茶水在青砖上蜿蜒成河,如同一道流淌的血痕,将众人的倒影染得支离破碎。
他死死盯着林业指尖流转的光晕,瞳孔在幽蓝光芒中剧烈收缩——那团光晕突然暴涨,竟在屋中央悬浮起一颗湛蓝色的星球。
星球表面云海翻涌,广袤的大陆与深邃的海洋清晰可见,甚至能看见蜿蜒如银蛇的江河与星罗棋布的城池。
韩非脸色震惊的望向这个东西,这位素来镇定的公子踉跄半步,失声道:“这是何物?!”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震颤。
卫庄的鲨齿剑当啷坠地,他盯着星球上自己熟悉的韩魏疆土在球体表面缓缓转动,喉结艰难地滚动——那些曾以为横亘天地的山河,此刻不过是球体上的一抹纹路。
盖聂利剑紧握,指节发白,墨家机关术与儒家典籍中描绘的“天圆地方”,在眼前这颗悬浮的星球前轰然崩塌。
嬴政踉跄扶住桌案,龙纹袖口滑落,露出青筋暴起的手背。他望着星球上渺小如蝼蚁的咸阳城,突然想起幼时在稷下学宫听过的传说。“这...这不可能...”秦王的声音沙哑如破锣,却被林业轻笑打断。
“天地本就如丸。”林业指尖轻拨,星球开始缓缓旋转,两极的极光如轻纱漫舞,赤道的云海化作汹涌浪潮,“你们所见的日月星辰,不过是这球体之外的萤火。”
光影中,星球表面突然浮现出无数光点,宛如万千城池同时亮起灯火,又在下一瞬化作流星坠入海洋。
卫庄弯腰拾起鲨齿剑,剑锋却不由自主地指向虚空——那里面藏着颠覆认知的真相。
韩非突然意识到自己毕生追求的“七国天下”,或许只是这颗星球上微不足道的一隅。
而嬴政,这位志在横扫六合的帝王,此刻望着流转的星图,第一次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与天地的浩瀚。
嬴政的玄靴碾过青砖上的茶渍,指节深深掐进掌心。
眼前的蓝色星球突然开始急速缩小,云层与陆地化作细微蓝点,继而被金色星环环绕——那是太阳系的轮廓在虚空中舒展。
他踉跄后退撞上案几,打翻的竹简如枯叶散落,而更远处,无数星系如璀璨萤火,在黑暗深渊中接连绽放。
"这...这是..."秦王的声音被喉间腥甜哽住。那些曾令他魂牵梦萦的函谷关、郢都城,此刻不过是悬浮在星球表面的几粒尘埃;七国连年征战的广袤疆域,在这浩瀚宇宙中竟不如一滴晨露。
韩非死死攥住腰间玉珏,指缝间渗出细密血珠;卫庄的鲨齿剑在地面划出火星,却无人注意这微不足道的声响。
盖聂忽然想起夫子讲学的画面,那些关于"天地"的论断在眼前的宇宙图景中轰然崩塌。
卫庄他望着林业周身若隐若现的光晕,终于明白为何此人总带着超然物外的淡漠——在知晓这般真相后,谁还会执着于人间的权力纷争?
嬴政突然扑上前,龙纹广袖扫落案上烛台。他死死攥住林业的手腕,滚烫的呼吸喷在对方苍白的脸上:"仙人真愿助我?!"
秦王眼中翻涌着疯狂与敬畏,"我意拜先生为帝师,尊为亚父!这万里河山、千秋霸业,皆与亚父共享!"
林业轻笑抽回手,素白袖口拂过悬浮的星系图,所有光影顿时消散。
他望向嬴政通红的眼眶,指尖凝出一粒晶莹的水珠——里面倒映着缩小成沙粒的地球:"我只帮你统治地球,可不是帮你统治宇宙。"
话音落下时,房屋突然剧烈摇晃,空中的地球仪流光飞逝,唯有嬴政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久久回荡。
“扑通——”
青铜质地的跪垫被压出闷响,嬴政的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头颅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他抬起的双手青筋暴起,死死攥住林业的衣摆:“嬴政拜见师父!”帝王的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七国、山河、寰宇……纵有万千疆土,若不能长存于世,终是镜花水月!师父可愿赐予嬴政长生之术?”
屋内温度骤降,檐角风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尖锐的嗡鸣。
林业垂眸凝视着眼前伏地的身影,日光透过窗棂洒在嬴政的银发上,将秦王的背影切割成无数道阴影。
他指尖轻点,一缕莹蓝光芒从袖中飘出,在嬴政头顶凝成沙漏的形状,细沙却朝着相反的方向流动。
“长生非天赐,乃心魔。”
林业的声音如同冬日薄冰,“若执念过深,纵使与天地同寿,也不过是困在时光里的孤魂。”
话音未落,沙漏突然炸裂,细碎光芒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白发苍苍的帝王独坐在空荡荡的咸阳宫,万千子民化作白骨在脚下堆积,唯有青铜编钟仍在奏响无人聆听的韶乐。
卫庄猛地别过头去,不愿首视那刺痛人心的场景;韩非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盖聂弯腰捡起利剑的动作凝滞,剑柄在掌心沁出冷汗。而嬴政却像被钉在原地,双目死死盯着虚幻的画面,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弟子愿受一切代价!”嬴政突然抬头,额角被青砖磕出的血痕蜿蜒而下,“只求师父,赐我永生!”他身后的舆图无风自动,大秦疆域在阴影中扭曲变形,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