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牍惊雷
永元十二年的蜀地,秋雨连绵如诉。
卓庄的账房内,竹简堆积如山,算珠碰撞声不绝于耳。卓衡长子卓衍端坐案前,指尖划过木牍上的墨迹——那是广汉太守刚刚送来的《度田令》抄本。
“凡天下田亩,皆需重新丈量,隐匿者以‘豪强兼并’论处。”
管家卓平额头沁汗:“少主,咱们在广汉的‘隐田’不下万顷,若被查出……”
卓衍轻笑,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那是祖父卓王孙留下的《盐铁论》批注,边缘处朱砂小楷写着:“商不可久,田可传世。”
“传令。”他合上木牍,“明日开始,卓氏所有商队改运稻种,铁坊工匠全部调去修水渠。”
二、稻浪藏锋
广汉平原上,秋收的稻浪翻滚如金海。
郡守派来的度田官皱眉望着田垄间的界碑——每块碑上都刻着“卓氏义田”三字,碑阴还密密麻麻刻着佃户姓名。
“义田?”度田官冷笑,“卓氏何时成了慈善大家?”
卓衍不慌不忙展开一卷绢册:“自永元元年起,卓氏便依《汉律》‘假民公田’,将荒地分与流民垦殖,只收三成租。”他指向远处正在修建的水渠,“这些沟洫,用的都是卓氏私财。”
度田官眯眼细看,发现每块界碑底部都嵌着一枚铁片——那是卓氏特制的“地契”,遇水便浮现暗记。他忽然明白,这些所谓的“义田”,实则是卓氏用租税换来的合法地权。
当夜,郡守府收到密报:“卓氏以‘义田’之名,实控广汉良田万顷。”
三、庄园铁律
卓庄的晨钟敲响时,三百名僮仆己在晒谷场列队。
他们脚踝上拴着细铁链,链上挂着木牌——不是奴籍,而是“佃客契约”。卓衍站在高台上,手持《卓氏庄规》,声音冷峻:
“第一条:日出而作,日落不息——农忙时焚膏继晷。”
“第二条:私逃者,追回田亩,全家连坐。”
“第三条:械斗杀人者,沉塘。”
台下鸦雀无声。突然,一名黎族青年冲出队列,高举竹弓:“我们不是奴隶!”
卓衍未动怒,只是挥手。庄丁抬出十口木箱,箱中装满新铸的“卓氏五铢”,钱文却非汉隶,而是黎族纹样。
“愿留者,岁末分钱。愿走者——”他指向远处的荒山,“可去开‘火田’,三年不纳粮。”
青年愣住。他认出那些钱币上的纹路,正是黎人祖传的“猎头祭”图腾。
西、水渠谍影
冬至夜,卓衍独自巡视新修的水渠。
暗处忽然传来铁器碰撞声。他按剑逼近,发现是两名佃户在偷偷铸造兵器——铁砧旁的模具,赫然是当年邛崃地宫的“淬毒箭镞”样式。
“谁指使的?”卓衍剑尖抵住其中一人咽喉。
佃户惨笑:“卓少主莫非忘了?三十年前,你祖父用这种箭射杀我们寨主……”
剑光一闪,血溅雪地。卓衍割下死者头颅,悬挂在水闸上:“传令,明日开始,所有黎人佃客迁往西山烧炭。”
翌日清晨,渠水泛红。下游洗衣的妇人捞起一截断指,指节上套着卓氏发放的锡环——那是“义田佃客”的身份标记。
五、地契沉江
永元十三年的元夕,卓庄张灯结彩。
卓衍在祠堂摆出三件祭品:
左侧是祖父的翡翠盐神像,
右侧是父亲的《石室经义》,
中央却是一口铁箱,箱中装满广汉地契。
“烧了。”他下令。
火光腾起时,老仆惊呼:“少主!这可是万顷良田啊!”
卓衍凝视着灰烬中未燃尽的犀角碎片——那是当年卓广南从缅境带回的“血契”,遇火便显字:
“地无常主,唯利恒存。”
翌日,郡守收到卓氏献田的奏表:“愿献广汉良田八千顷于朝廷,唯留祖坟周遭二百亩。”
没人注意到,奏表的绢帛夹层里,藏着微雕的《西域商路图》——那些“己献”的田亩,恰好位于朝廷计划修建的“褒斜道”沿线。
(本章终)
下章预告
第十三章《羌乱冲击》:当卓氏的土地帝国看似稳固时,西北羌人的铁骑己踏破陇关。那些被驱赶到西山的黎人佃客,正用烧炭的高炉锻造复仇的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