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钱雨蚀帛
永初元年秋，南阳郡衙前的铜钱堆成了小山。“奉诏改铸‘永初铁钱’！”郡守一脚踢翻钱斛，黑黝黝的铁钱滚到樊英靴边。他弯腰拾起一枚，钱文“五铢”二字模糊如虫蛀，掌心顿时沾上铁锈。
“使君可知，这钱浸水三日便会朽烂？”樊英将铁钱掷回堆中，铜爵中的酒液突然泛红——竟是铁钱掉色染的。郡守冷笑：“朝廷要的是钱流如水，谁管它铁锈蚀骨？”回府路上，樊英见沿途桑田里插满“改种粟米”的木牌。几个蚕妇抱着桑枝哭嚎，木牌上的朱砂正顺着雨水流成血溪。
二、缣秤倾覆
腊月祭灶日，樊氏账房里的铁钱己堆到房梁。“主君，今日帛价又跌。”老账房颤抖着捧出账簿，“一匹缣帛换不得三斗粟了。”樊英掀开地窖，取出永平年间织造的“洪范帛”，帛面金丝在烛火下依旧璀璨。
“去告诉那些佃农——”他突然撕碎帛书，“要么交出桑田改种粟，要么用铁钱抵租！”碎片飘落时，露出夹层里密密麻麻的赤铁矿分布图，那是樊氏最后的底牌。窗外突然传来轰鸣，马厩里三十匹河西骏马正被铁钱买走。马贩子数钱的手漆黑如墨，是被铁锈浸透的。
三、蚕啸之夜
二月二龙抬头，樊氏织坊突然响起裂帛般的尖啸。“是蚕！”老织工跌跌撞撞冲进祠堂，“那些吃了铁钱附近桑叶的蚕，全都……”樊英赶到蚕室时，只见蚕匾里的蚕宝宝疯狂扭动，吐出的丝竟带着铁锈色。最的那条突然爆裂，体液溅在《洪范》帛书上，蚀出“刚克”二字的破洞。子夜时分，七个蚕妇抱着发黑的蚕尸跪在桑林哭嚎。她们用桑枝点燃了织坊，火光中飞舞的灰烬都是带铁锈的残丝。
西、铁刈之刑
三月三，三百部曲持新铸的铁镰冲向桑田。“凡抗命者，依‘洪范’刚克之法治之！”樊英站在车辕上高喊。铁镰过处，三十年树龄的桑树轰然倒地，树心渗出暗红汁液，像极了被斩首的蚕妇颈血。郡兵赶来时，只见桑树上悬着百颗头颅。最粗的那棵老桑树上，挂着个竹篮，篮里是用铁钱串成的“洪范九畴”模型。风过时，铁钱碰撞声竟似临终的蚕啸。
“好个‘农用八政’！”督邮用剑挑翻竹篮，“可惜第一政‘食’，己被你们变成‘蚀’了！”
五、帛灰入土
谷雨日，樊英独自在焚毁的织坊废墟上播种。“主君，这种子是……”老仆看着袋上“河西”二字愕然。樊英抓把黑灰混进种子：“这是西域传来的胡麻，最耐铁锈之毒。”灰烬中有未燃尽的帛片，依稀可见“金曰从革”西字。突然，地里钻出条通体赤红的蚂蟥。樊英捏起它对着夕阳细看：“原来如此。”蚂蟥腹中鼓胀，竟是一枚未消化的铁钱。当夜，庄园所有鱼塘翻起死鱼。剖开鱼腹，每一条都吞了铁钱。塘底的淤泥里，静静躺着永平年间的最后一枚五铢铜钱，钱孔中穿过一根残存的桑丝。
下章预告
第十章：《黄巾断市》：当张角的信徒混入南阳，樊氏那套维系百年的“闭门成市”体系将如何崩解？而藏在缣帛夹层中的“洪范铁券”，又能否在乱世中保住最后三百亩桑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