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馆檐角的铜铃在晨风中轻晃,启蒙班的课堂上,八个孩童端坐在木质长案前。
桌案上有刚才李夫子为他们发放的三本启蒙书,分别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
李夫子背着手立在讲台上,灰布长衫被穿得极为妥帖,是一位儒雅的夫子。
窗户纸上还泛着潮意,李夫子满脸笑意,有一个小孩子己经开始东张西望了。
这时,李夫子开口了。
“今日夫子不上课,就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为何来上学?”瞬间把大家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话音落时,檐下麻雀惊飞。
李夫子环视一圈,发现众弟子神色各异。
前排梳着灰色发包的弟子安安静静的,闻言攥紧粗布裙摆,不知为何神色纠结,甚至有点紧张。
李夫子朝他送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站起来回答问题。
乔妙善内心有点忐忑,他鼓起勇气站起来,想了想说,“回夫子,我娘说来上学就可以学本事,以后就不怕被人欺负。”
李夫子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而是示意他先坐下。
乔妙善松了口气。
李夫子又问胖乎乎的薛宇,“你呢?”
薛宇正数着自己刚才吃了几块点心,一下被李夫子叫了起来,脱口而出道,“我爹说上学了就可以吃很多糕点很多肉。”
薛宇是薛乾薛夫子的小儿子,薛乾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骗他来上学。
薛宇如今六岁了,到启蒙的年纪也不愿意来学馆上学,薛乾愁死了,只能出此下策。
虽是下策,不过很管用,薛宇二话不说就来了学馆。
李夫子照样点头。
又问起了看着最小的邵嵘,好奇他为什么这么小就来读书。
邵嵘站了起来,丝毫不怯场,口齿清晰道,“我娘说上学可以变得更聪明。”
李夫子继续点头,接着胡须动了动,目光转向第二排的谢清臣。
“你又是为何来上学?”
谢清臣正在发呆,他第一天上学就想爹娘了。
闻言连忙站了起来,努力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回夫子的话,我的朋友来上学了,我想和他一起上学,一起玩。
我也好奇上学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就来上学了。”
谢清臣一脸真诚,李夫子闻言先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后面他又陆续问了其他人。
李耘说,“我爹说来这里上学,以后就不用在地里刨食了。”
沈予文说,“我想跟着我爹学习医术,爹说学医先要识字,然后我就来上学了。”
张铁木,“我爹是木匠,他说上学后,就可以把木工活做得更好。”
邵峥……说,“我想睡觉。”然后就一头倒了下去。
李夫子也没再问问题了,而是去把人扶了起来。
眼神复杂的看了邵峥一眼,没有说话。
邵峥的爹娘送拜师礼的时候,就把邵峥的奇怪行为告诉了他,只说邵峥爱睡觉的毛病,可能是病,也可能是其它原因。
李夫子当时是劝过周宛音夫妇的,邵峥这样子的确不适合来学馆上学。
只是他们夫妻俩执意要送来,李夫子也没有办法,只想着平时多看着些。
没想到第一堂课就出了岔子。
“你们说的都不错,只是这学问之路,走进去了,既有通天大道,也有荆棘缠身,等你们学了之后就会明白,上午的课就到这里,下学。”
日光漫进窗户纸时,谢清臣收拾了一下桌案,就跟着小伙伴们去吃饭了。
……
另一边祥云村谢家。
莫莫去上学后,沈云婵除了觉得家里没那么热闹了外,生活也没什么变化。
而谢礼安就有点不一样了。
做木工的时候刮到了手,沈云婵刚好蹲在旁边看他。
见状忙拉起他去处理伤口。
伤口虽小,不过好歹也是个伤口。
沈云婵一边包扎,一边忍不住说,“怎么一点都不小心?”
谢礼安捻了捻手指说,“想着事情,一时不察就伤了手。”他盯着手指看了又看,伤口那么小,阿云却给他的手指裹成了一个茧。
“好了。”沈云婵看着自己的包扎手艺,满意一笑,“这样,就不会碰到水了。”
谢礼安:“……”
“阿礼,等会儿有什么要碰水的活都交给我做。”沈云婵又道。
做午饭的时间到了。
沈云婵进厨房帮谢礼安洗菜来了,她洗得十分认真。
菜叶子都被她搓烂了。
“阿云,不用那么仔细。”谢礼安忍不住提醒道。
沈云婵摇头说,“要洗得仔细些,我记得小时候吃青菜,吃到过一条胖虫子,把我吓死了。”后面她就很少吃青菜了,要吃也会一根一根的夹,不然不放心。
谢礼安:怪不得她不爱吃青菜,吃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这是怀疑我没把青菜洗干净吗?
夫妻俩合作做了一顿午饭。
吃饭的时候又出现了意外。
青菜里没有胖虫子,只有咸咸的味道。
“阿礼,你今天怎么放了这么多盐?”沈云婵吐出一口青菜,小脸皱成了苦瓜。
谢礼安闻言晃了晃大胖茧似的手指,“手指被包了起来,放盐时就没那么灵活。”
沈云婵叉腰,提醒他,“可是,你伤的是左手指,而你放盐用的是右手。”
谢礼安:大意了。
沈云婵凑近瞧了瞧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礼安摇头,实话实说,“没有。”
沈云婵不太信,今天的他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先是伤到了手指,接着完美的厨艺出了问题。
试问,这对吗?
明显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