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林羽己经绑紧父亲特制的护踝。更衣室铁柜的反光里，少年苍白的脸色与护具上醒目的"羽"字形成鲜明对比。他弯腰系鞋带，轮胎皮补丁硌得掌心发疼，昨夜李建国办公室里的承诺还在耳边回响："周教练会看到真正的你。"
操场上蒸腾着暑气，塑胶跑道在烈日下泛着油亮的光。林羽独自运球，护膝裤上的反光条随着动作明明灭灭。他尝试着几个变向，脚踝传来的刺痛让动作比往日迟缓三分，却仍死死盯着篮筐，仿佛要将每个战术细节刻进视网膜。
"装模作样！"尖锐的嘲讽声突然响起。陈浩带着几名队员走来，球鞋碾过地面的易拉罐，金属变形的声响格外刺耳。林羽抬头，正对上对方复杂的眼神——那里有挑衅，也藏着几分不自在。
王强的哨声划破空气："全体合练！陈浩组进攻，林羽防守！"教练站在场边，战术板上"重点打压小个子"的字迹被汗水晕染，却依然狰狞。林羽深吸一口气，护踝上母亲新缝的加固带紧紧箍住皮肤，像道温暖的枷锁。
球权在队员间快速传递，陈浩突然压低重心突破。林羽瞬间启动，改良版的"螃蟹步"在地面擦出刺耳声响。当两名队员包夹上来时，他清晰听见骨骼碰撞的闷响，却在身体失衡的刹那，手腕翻转将篮球从陈浩双腿间穿过。
"背后击地传球！"张磊的尖叫混着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林羽单膝跪地，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却看见远处看台上，那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猛地坐首身体。对方膝头摊开的笔记本上，钢笔正在飞速划过，阳光折射出的墨痕在纸面跳跃。
训练结束的哨声响起时，林羽几乎是拖着右腿走向更衣室。经过看台时，保温杯碰撞金属座椅的脆响让他脚步顿住。"同学，能聊聊吗？"男人摘下鸭舌帽，鬓角的白发在风中微颤，"我儿子也爱打篮球，想请教几个战术问题。"
林羽警惕地盯着对方运动服上的省体校logo，护踝处的疼痛突然加剧。"您想问什么？"他扶住栏杆，看见男人翻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画着战术简图，其中就有他刚才使用的传球路线。
"如果防守队员提前封堵胯下传球？"男人的问题精准得可怕，笔尖点在战术图的关键节点。林羽下意识回答："可以用眼神误导，同时用非惯用手做佯攻..."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普通家长绝不会问出这种专业问题。
男人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钢笔在笔记本写下新批注："应变能力A级，理论储备远超同龄人"。就在这时，陈浩的声音从更衣室传来："林羽！校医说你的冰敷袋..."他的脚步戛然而止，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中年男人迅速合上笔记本，将保温杯塞进林羽怀里："谢了同学，这水给你。"转身时，手机从口袋滑落，锁屏照片赫然是省体校的队徽。林羽拧开杯盖，薄荷茶香混着草药味扑面而来，杯底压着的字条上字迹刚劲："明日测试，带上你的战术本。——老周"
暮色漫上操场时，林羽坐在更衣室的长凳上。他翻开日记本，父亲用修鞋笔记下的战术心得与自己的实战记录交错排列。皮革封面的折痕里，还夹着张磊偷偷塞的加油纸条。当他抚摸着这些承载着爱与坚持的痕迹，终于明白李建国那句话的分量——这场选拔，本就是强者之间的无声对话。
而在体育馆的阴影里，王强将战术板狠狠砸向地面。碎裂的塑料片飞溅间，他拨通电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周教练，您确定要选那个瘸腿的？他根本..."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质问："老王，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固执。明天，好好看着吧。"
夜风卷起操场上的易拉罐，林羽握着保温杯走向校门。路灯次第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远处修鞋摊温暖的光晕渐渐重叠。他知道，那个藏在观众席的"家长"，早己用目光为他的篮球之路，投下了最关键的一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