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撑腰，楚承辉哭得更大声了。
他抱着木头枪，一边哭一边指着抱着念念的楚世昌控诉：“奶奶，他们欺负我！”
楚周氏缠着小脚，盘着原髻，胸前戴着一串玉佛珠。
是老派富贵太太的打扮。
她走不快，颠着小脚来到客厅，将楚承辉搂进怀里，瞪着楚世昌：“这是在干什么？别吓着我大孙子。”
念念满脸无辜。
她明明什么都没干，连话都没说。
比起在这里，她更喜欢在霍家公馆，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她。
念念扭过头看着楚世昌问：“爹爹，姆妈在哪里？”
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眸，楚世昌难得的有些愧疚：“这……过几天就能看见了。”
念念失望极了。
她以为跟着爹爹就能见到姆妈，没想到并不是。
“我要回去。”
她在楚世昌怀里扭动着小身体，试图用身体的重量滑出楚世昌的怀抱。
楚世昌哪里肯让她走？
手忙脚乱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放柔声音哄道：“不用回去，这里才是念念的家。”
楚承辉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胖胖的脸蛋上挂着泪珠，突然大叫起来。
“我要姆妈，姆妈在哪里？！”
他不明白，明明只有念念没有妈妈，被他肆意嘲笑。
怎么一转眼，连他的姆妈也没有了。
两个孩子都吵着要妈妈，楚世昌被吵得头痛，沉着脸呵斥：“爹爹就在这里，要什么姆妈？！”
“不，不……”
念念被他吓哭，晶莹的泪水成串的往下掉：“我要姆妈，我姆妈在哪里？”
楚周氏搂着楚承辉，不满地瞪着儿子：“你这么凶做什么？”
一阵兵荒马乱。
楚世昌头痛至极，抱着念念就往二楼走，边走边吩咐佣人取吃食来。
楚承辉眼睁睁看着，哭得更凶了。
在这个家里，明明他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为什么到现在，他的姆妈不见了，他还被爹爹嫌弃？
姆妈口中的赔钱货，反倒成了爹爹爱护的女儿。
到了二楼，楚世昌把念念放到地上。
“我要回去！”
念念不依：“这不是我的房间。”
自从楚世昌把白凤瑶带回来后，霍昭华就把楚世昌赶出主卧，自己则带着念念，住着家里采光最好、最宽敞的套房。
但是，霍昭华被强行送走，白凤瑶便鸠占鹊巢。
念念则被赶到二楼最阴暗狭窄的小房间里，吃不好穿不暖住得差。
现在，楚世昌带她回了之前的套房。
可在念念心里，这个地方己经不属于她。
楚世昌耐心耗尽，沉下脸道：“你就住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他转身吩咐端着托盘上来的佣人：“看住小姐，她要是偷跑了，唯你是问。”
“我知道了，老爷。”
楚世昌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他还有大把事情要做，没功夫在这里哄小孩。
念念既然回来，他就能想办法搭上杜家这条线。
今天上午他去了申城银行。
原以为他都把白凤瑶还给简仲明，他自然该大开方便之门。
谁知道，简仲明那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什么要公事公办，申城银行是发行了股票的股份制公司，他要对全体股东负责。
借钱没问题，让他交资料来，经过信贷部审核合格后，才能办理贷款。
这么一系列流程下来，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
他哪里等得起？
这才去把念念带回家，另打杜家的主意。
病急乱投医。
具体该怎么做，其实他还没想好。
看着客厅里仍在哭闹不休的楚承辉，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沿着楼梯往下走。
“老爷，老爷！”
他刚走到一半，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个人。
正是他公司里的船务代理。
看着对方的神色，楚世昌眉心一跳。
首觉告诉他，不是好消息。
“老爷！”
代理的一张脸皱成了苦瓜：“码头刚刚拍来的电报，在江上又翻了一条货船！”
“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事。
航运有风险不假，但他的航运公司所拥有的货船，都在内陆航运，并非海船。
好端端的，怎么会翻？
楚世昌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两眼发黑。
一个没稳住，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老爷，老爷！”
“儿子！”
众人齐齐惊呼，忙抢上去，察看楚世昌的情况。
就连楚承辉，也被吓得忘记了哭泣。
楚世昌扶着头坐起，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
痛得他连连倒吸冷气，脸色发白。
屋漏偏逢连夜雨。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手腕骨折了。
是他摔下来时，条件反射地用右手去撑地，试图稳住身体。
正是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手腕受不了这份冲击力，断得干脆利索。
代理被吓得噤声不言，手足无措。
楚世昌捧着手，在疼痛中询问：“是哪条船？”
“瑞……瑞川号。”
楚世昌的两眼又是一黑。
恨不得立刻昏迷过去，就能什么都不管了。
瑞川号，是他所拥有最大吨位的货船，排水量足足有八百吨。
不仅载货能力数一数二，还能在洪水期间自行冲上激流险滩，逆水而上，不用绞滩。
性能卓越。
这艘船，在念念出生时建造完毕。
当年，剪彩下水的仪式，正是刚出了月子的霍昭华，抱着襁褓中的念念，一手操持。
瑞川号，是江上最好的船。
剪彩仪式场面盛大，他风头无两。
一首都是公司里最重要的船，也被楚世昌视作事业好运的象征。
可是今天，瑞川号翻了。
难道，他这辈子真的翻不了身？
不，不行。
“老爷，赶紧去医院吧？”
楚世昌想要拒绝，但手腕处传来的剧痛一阵高过一阵，由不得他。
“看住念念，不能让她离开房间。”
楚世昌最后这么吩咐，船务代理跟着他，去了租界医院。
在申城，骨折这样的外伤，还是西医的治疗效果更好。
他刚刚离开，街区里就来了一辆车。
正是前来寻找念念的，霍云霆一行人。
在刚抵达申城时，霍云霆就取得过楚世昌的住址。
现在，既然心中有了怀疑对象，就按图索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