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区域，属于申城的富人区。
道路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里面更是花木扶疏。
哪怕在寒冷冬季，仍是绿意盎然。
一栋栋小洋楼坐落其间，错落有致。
普通人很少来这里，因此行人稀少，显得格外幽静。
汽车停在其中一栋小洋楼外。
杜砚止手里拿着一张画，那是根据念念所描述的房屋绘制而成。
孩子的笔触很稚嫩，自然谈不上艺术作品，种种细节却是刻画到位，一目了然。
他对比着面前的建筑，拧起眉头。
灰蓝色的眼瞳，被不安所占据。
虽然有些相似之处，但眼前的，并不是念念说的那个屋子。
他将双手紧握成小拳头放在身侧，没有说话。
万一，万一呢？
万一是念念太过幼小，记错了呢？
汽车停稳，霍云霆把大长腿一迈，气势汹汹地下车。
霍雪棠连忙将他拉住，说：“我去。”
“我们是来要回念念、找到三姐的，不是来打架。”
霍云霆脚步一缓：“好。”
她说得对，投鼠忌器。
霍雪棠走在前面，按响院子铁门外的门铃。
过了片刻，才有一名衣着整洁的佣人，前来开门：“你们找谁？”
霍雪棠的脸上挂着微笑：“找楚世昌。”
佣人摇摇头：“不认识。”
霍云霆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腾地一下火冒三丈。
他用手撑着铁门：“楚世昌就住在这里，跟我说不认识？！”
这一次，霍雪棠没有阻止他。
有些人不识抬举，就该给点颜色看看。
霍云霆掀开皮衣外套，露出腰间别着的枪。
那名佣人惊呼一声，往后倒退几步，绊倒在地。
倒下时，佣人不小心按到旁边的花盆，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谁呀？”
从后面的小洋楼里传出来一道女声，紧接着是婴儿的啼哭声。
“找楚世昌！”
霍云霆扬声高喝。
又过了片刻，才见到从里面走出来一名穿着精美舒适家居袍的年轻女人。
她的身段略微有些发福，仍不掩其容貌清丽。
看清门口的情形，她略微吃惊后，迅速镇定下来，解释道：“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霍雪棠不信，问：“你是谁？”
三姐不在，难道，是楚世昌养的外室？
年轻女人好脾气地笑笑，解释说：“我姓程，叫程怀玉，搬来这里有三年了。”
“你们要找的人，可能是之前的屋主。”
霍雪棠跟霍云霆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准了。
毕竟，楚世昌的地址，是霍云霆刚到申城时让人查到，这几年他们并未真正来过。
从时间上来说，的确对得上。
跟在他们后面的杜砚止，悄悄扯了下阿生的手，摇摇头。
门口灯光微弱，程怀玉解释之后，看了好几眼霍雪棠，最后不确定地问。
“你……是霍雪棠，霍小姐吗？”
霍雪棠有些诧异，问：“你认识我？”
程怀玉松了一口气，脸上少了几分对陌生人的警惕，多了些热忱。
“霍小姐，我先生是兄弟烟草公司总经理，请你给他们拍过杂志广告。”
“兄弟烟草？”
霍雪棠点点头：“我确实拍过。”
有这么一层渊源在，在接下来的攀谈中，很快就让霍家兄妹明白，他们确实是找错了地方。
程怀玉是个极有眼色的人。
她多问半句，更没有对他们深夜来访表示疑惑，只热情地请他们进去小坐。
程怀玉的目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是为了进一步打消自家的怀疑。
霍云霆没有拒绝。
“实在抱歉，我先生有批货出了点问题，现在工厂处理，来不及赶回来招待你们。”
程怀玉态度诚恳，反倒让霍家兄妹格外不好意思。
“是我们来得唐突，改日一定登门谢罪。”
一进门，霍雪棠就知道来错地方了。
室内陈设雅致，处处可见程怀玉作为女主人的生活痕迹。
在客厅的茶几下方，放着一摞兄弟烟草公司的宣传册，还有不同时期的杂志、海报等等。
程怀玉拿出一本画册，在他们面前摊开。
里面都是兄弟烟草在不同地方做过的广告，翻了十来页，就翻到霍雪棠所拍摄的香烟海报。
霍雪棠笑着说：“我记起来了，拍的时候是己经是秋冬了，把我冷得够呛。”
海报上的美人，身着一件深绿色牡丹香云纱旗袍，身姿窈窕。
众人都笑起来。
“这座房子是我先生经手买下，对之前屋主是谁我并不清楚。”
程怀玉主动说：“待他回来我问问，再打电话告诉你们。”
“好。”
霍雪棠一口答应下来：“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太感谢了。”
送走他们一行人，程怀玉回到客厅坐下，佣人端上熬得软糯的银耳粥，给她暖身体。
“夫人，明明就是他们不对，您也太客气了，还送他们香烟。”
是从她娘家跟过来的佣人，见不得自家主子受这等欺负。
程怀玉摇摇头：“现在这世道，多个朋友多条路，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
既然是误会，好好解开就行。
霍家兄妹背后站着的，是北洋督军府。
让他们心存愧疚，总比自己得理不饶人结下梁子来得好。
她更在意的是，能让霍家兄妹上门来兴师问罪的那位楚世昌，究竟是何来头。
如果能在这件事情上帮上忙，让对方欠下自己一个人情，就更好了。
回到车上，气氛很是沉重。
刚刚有的一点线索，又断了。
茫茫人海，该去哪里寻找念念？
“该死！”
霍云霆一拳捶到车门上，神情沉郁。
“霍伯伯、霍阿姨，现在太晚了，我们明天再来吧。”
杜砚止建议：“我觉得，念念住的房子应该就在这附近，白天能看得更清楚。”
“我们回去。”霍雪棠做主。
继续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
先送了杜砚止回去，到了霍家公馆门口时，霍云霆说：“我回一趟帮里。”
他要去见季月美，请她出面，打听楚世昌的现状。
听见汽车声响，吴妈急急迎出来：“找到小小姐了？”
霍雪棠摇摇头。
阿生一声不吭地往里走。
他把这件事的责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